第386章 归去来 走投无路,柳暗花明

凭借着对道路的熟悉,他让其余四人排成一队,手臂搭着前头肩膀。

随后,由自己在队首引路。

趁着夜色深浓,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南夏守兵眼皮子底下。

穿过梦蝶山附近小路,直插北面而去。

为一行人,节省下不少体力和时间。

只不过,接下来几天遭遇,却像老天故意要拿他们寻开心一样。

虽说道旁零星几户住家,别管是打猎的还是种田的,皆淳朴好客、古道热肠。

不仅同意这帮子外来者留宿,还帮着添水添粮。

可每等萧路问起,附近哪有船家肯渡迷津海时,一个个就跟见鬼似的盯着他们。

要么以为这清俊书生在开玩笑,要么以为是发了癔症乱说胡话。

直到发现,这拨借宿者真有此心后。

质朴乡民们,不是唉声叹气地感慨,就是拉着他们好言相劝。

说此处,倒有几户住家靠跑船打渔为生,但从不接去迷津海的活计。

不仅不接,甚至连听见都觉晦气。

总要啐上一口,再跺上三下才罢。

似乎是什么行当里规矩,如不遵从,便会被水鬼夜叉缠住,迟早船毁人亡。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机警头脑。

对这几个人放着商道不走、梦蝶山不登,偏要渡迷津海的行径起了疑。

皆被萧路用事先准备好的“寻访前人旧迹”等理由,给搪塞了过去。

起初,大家还将信将疑。

可瞅着那身风雅书卷气,再瞧瞧对方脸上神往表情,也就信了他的话。

长相如此出众、谈吐如此不俗的贵公子,若不是读书读迷了,又怎会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冒此大险呢?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七天黄昏。

当时,他们几乎做好了最坏打算。

要么借船强渡迷津海,要么折回去拼死上梦蝶山。

总之,必须保着萧路进到云溪境内。

其余四人的命,打不了就扔外头。

所以当听收留几人的老大娘说,据此五里地有户渔家姓袁,相传到过迷津海时,众人眼睛都快起火了。

年纪大的人心肠软,见不得孩子们受难为。赶紧把所听传言,一五一十告知对方,希望能帮上点儿忙。

据大娘所说,那老渔夫叫袁海。

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有多大年纪,更没见过他家里人。

只知袁海靠打渔为生,日日出海、风雨无阻。

有人猜他是南夏人,为避仇家隐居在此。

也有人猜他本为云溪人,因犯了错才被驱逐。

更有甚者,怀疑他的根儿在北面,不是中州就是北夷。

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其体魄健硕与高大。

“既然这么好奇,就没人向本尊打听过吗?”吴汉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接过大娘端来的水后,开口问。

“哎,咋可能没人问过呢?”别看大娘走路不太利索,盘腿上炕的动作倒流畅得紧。

“但他每次都自称,是心无挂碍的逍遥人……不归云溪、不属南夏,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自在散仙……洁净来去,廓然无累……”

“呵呵呵,这倒有些意思!”此番说辞,可算合了寇恂性子。

却瞧他一脸兴致勃勃,恨不得立马见到对方。

又陪着说了会子话,萧路放下手中喝水的碗。

起身对老大娘拜道:“婶子,多谢您告诉我们这些!路途既不算远,我们就不留下打扰了!”

说完,邓禹几个亦跟着站定,齐齐向大娘拜谢告辞。

“哟,这怎么话儿说的?明儿一早再去也不迟啊!”老大娘显然还想挽留。

怕他们天黑找不着道儿,自己眼睛又不好,不能给几人领路。

“谢您好意!”这回,是贾复答的话:“还是早点儿去吧,见着人心里踏实!”

“唉,一看你们啊就是急脾气!”大娘心知不好再留。

转身去伙房,端来几张烙瓷实的锅饼,直往萧路手里塞。

边掖边道:“那就把干粮和水带上……要是找不着,你们就再回来,天亮了婶子带你们去,昂……”

“好,谢谢婶子!”对面热情,令萧路实在无法推拒。

只好千恩万谢受下这干粮和水,拉着手与老人作别。

等一行人快走出院儿门时,大娘忽然想起一事。

冲着他们大声叮嘱道:“对了,他家房檐底下有个乌龟铃铛,晚上还放光呢!看见那铃铛,就算找对了!”

“哎,您放心吧!”邓禹朝院里挥挥手。

那张皱纹密布的脸,总让他想起自己娘亲。

五里地对如今几人来说,真不叫个事儿。

只觉还没走出多远,便瞧见大娘口中所说的铃铛。

一边晃悠着在檐下打转儿,一边发出幽蓝色的光。

隔着篱笆围子,萧路一眼就认出那不是龟。

确切说,不是普通的龟。

而是记载于《山海经》中,鸟头蛇尾的黑色旋龟。

声音很像有人用斧头劈砍木柴。

至此,萧路大体猜出了对方来历。

那位自称“逍遥仙”的袁大爷,可能还真是云溪人。

像旋龟这样的上古神物,寻遍天下,怕也只能出现在逍遥海中。

“请问,有人在吗?”他整理好自己衣冠。

将这不高不低的询问,送进一方小院。

没有人应答。

萧路耐心地又问了两遍,调门稍稍提高了些。

却仍保持着,良好风度与教养。

晚风徐徐吹过,打的那支铃铛欢快作响。

可仍没等来,期待中的回音。

好在如此落差众人早已习惯,并不觉有什么沮丧。

既然能找来此地,多等上几个时辰又何妨?

出发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离希望如此之近。

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抱怨焦急呢?

“你们是谁?在这儿干什么?”声音陡然传出吓了几人一跳,慌忙朝四下张望。

却见一老汉身材魁梧,拎着三条处理干净的鱼,打屋子西边儿走了过来。

天色虽暗,但大家还是看清了对方样貌。

老人果然非常高,也非常结实。

肩膀宽阔,像海岸边矗立的礁石。

脸膛黝黑,透着瓦亮的棕。

一笑起来,腮上的肉便如石堆高垒。

拿方正宽厚的下巴衬着,显得格外雄壮。

沟壑纵横的额头下,眉毛粗而浓密,仿佛拿碳描过。

若不是天色渐晚,这两道浓眉只怕会更加显眼。

袁姓老汉走至跟前,一向识人颇准的萧路、邓禹和寇恂,亦只得承认自己看不出其具体年岁。

就像一截断在岁月里,逐渐风化的树干,早已数不清上头年轮。

但现在,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萧路忙上前一步迎向老汉,执手拜见道:“大爷,晚生自中州而来,想乘舟渡海入云溪,不知能否载我们一程?”

是的,萧路说得很坦诚,也很直接。

不知怎的,他总觉那老人什么都能看透。

当面扯谎,只会适得其反。

袁老汉抖了抖拎在手上的三条鱼,随意瞧过他们几眼。

推开面前篱笆门道:“进来说吧,夜里风大容易着凉。”

五人忙齐齐道谢跟进。

几步间便将小院儿,填了个满满当当。

萧路终于看清了那支铃铛,确实是旋龟。

至于其为何能发出那样的光,他却说不清楚。

“哎,搬些儿柴进来,一会儿好炖鱼。”谁知头里老人家,半点儿见外没有。

一边开门一边指使起几人,真是顺手得很。

“好嘞,这就去!”亏得吴汉贾复,心直口快、耳灵面活。

赶忙应下差事,捡柴去了。

邓禹跟寇恂,则陪着萧路走进屋中。

房间不大,却胜在宽敞亮堂,让人很舒服。

萧路刚要上前解释,几人为何要冒险渡海。

就见老汉将鱼丢进盆里,移了凳子坐在桌边。

大喇喇道:“要渡迷津海,明儿可得早点儿起!早把你们送下,别耽误我打鱼!”

三人一听,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

飞快交换了下眼神后,连连作揖道谢。

唬得刚搬柴回来的贾复和吴汉,迷迷糊糊。

也一并跟着拱起手、弯起腰,却还不知是为了哪儿遭。

袁老汉呢并不去拦他们,该忙什么忙什么。

舀了几瓢水痛快喝过,才重新发话。

“今儿这鱼啊个头是不小,可也不够这么多人吃。”

话毕,直起身子问:“你们包袱里,掖着干粮呢吧?都拿出来,一会儿啊好泡汤!”

“是,是带着呢!”见老人询问,寇恂立即答话。

解下背上包袱摊在桌上,露出之前老大娘送的三张饼。

“嘿嘿,这就够喽!”老汉笑着拎上鱼,撩帘便往伙房里迈。

待要走至门口时,再次指挥起众人:“哎,都别干看着了,去吧东屋收拾出来!吃完睡觉,明儿一早渡海!”

之后洒下串笑,坠在脚步末尾走远了。

徒留一伙人,满目欣然挤在房间里。

短短时间,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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