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凛音调,还是那样平静。
却让严飞阳在七月热浪下,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的、的确没有……”他有些结巴。
却仍照实回道:“无论外出拜访还是自家会客,皆无朝中之人。书信虽有几封,但都私下查过,是写给老家亲戚的家书,并无异样。”
一阵冷笑自堂上传来。
又把屋里温度,往下压了几分。
“还算他明事理,没把事儿做在前头。给彼此,皆留了丝转圜余地。”
严飞阳不敢搭话,只低头等着进一步指示。
“好了,你退下吧。徐铭石处,暂时不必派人盯着了。”
韩凛挥挥手,打发了堂下之人。
严飞阳答了声“是”,紧接着退出屋外。
到了太阳地儿里,才发觉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现下拿阳光一照,暖里裹着冷。
自听了严飞阳汇报,韩凛长久端坐椅中,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表情阴郁肃穆,连呼吸都拖得又慢又长。
仿佛是在和时间下一盘,对峙良久的棋。
落子无悔、不能回头。
所以要格外慎重。
孙著发觉,直到投在地上的影子变换了位置,韩凛才发出第一声叹息。
旋即吩咐:“备好车马,随朕去穆王府一趟。”
等车里只剩他一个人时,韩凛才真正静下心来。
回想起昨夜,与秦川那番谈话。
可以说,没有其昨晚快人快语,就绝不会有今日这么一出。
那时候,他们都累极了。
反而能沉下心来,好好说说话。
记得自己当时,头靠在枕头上。
随着烛光摇动的影子,疲倦问他。
“人是不是都会变呢?”
那时的秦川,显然没有听清。
下意识回了一句“什么?”
“我是说,人一旦沾染了权势名利,是不是都会变呢?”
印象里,韩凛是这么解释的。
“我不知道……”秦川如此回答。
“可是无论怎样,我都相信,你不会变!”
自己还是说出来了,很固执也很坚定。
可对方又是一句:“我不知道……”
这太让人惊讶了!
原本以为,对面会坚决告诉自己,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变。
如日月、似磐石。
没想到,会是一句“不知道”。
就在心渐渐凉下去、暗下去的时候,秦川又开口了。
如一束光线,照进水底。
“现在的我,既没有滔天权势,更没有需要看重的声誉名望。”
“所以我也不知道,巅峰之上是种什么感觉。”
“但从古至今那么多英雄人物,俱倒在这上头,那想必是真的很难看破吧?”
“毕竟人心,会随着位置不同逐渐变化,胃口也是如此。”
“没有天生奸恶之人,只有被名利蒙住双眼的人。”
“可总有些人是不变的,不是吗?就像方大人!”这给了韩凛一丝希望。
“所以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君子!可世间为官者千万,真金又有几个呢?”
“大多数只是普通人罢了——既是普通人,自然会犯普通人的错。”
“可若犯了错能及时醒悟止损,何尝不是幸事一桩?人无完人,没必要过于苛责……”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韩凛再度笑起来。
这些话,他并非不明白。
更从心里,劝过自己百多次。
但就是缺少一个声音,将这些敞敞亮亮说出来。
说出来,让自己明明白白知道——
这世上还有可为之努力的真诚。
还有能尝试挽回的余地!
然而自己实在做不到,秦川那般天真。
纵使想给徐铭石一次机会,也得看他自己有没有这个造化。
所以送走对方后,韩凛传召了严飞阳。
当得知其确无异动后,他才能进行下一步。
希望重拾的坦诚,能将那把上了弦的弓,慢慢松下来。
如此既保全了徐铭石,一生劳苦功高。
又能让中州,平稳度过动荡时期。
“陛下,穆王府到了。”
随着马蹄声消失,孙著上前撩起帘子。
这边韩凛刚踏上王府石阶,那边秦川就飞马赶到演武场。
这一次,飞骑营并没人去迎他。
他们都在位置上,为将要到来的检阅,做着最后准备。
这些日子以来,秦川早就发觉了众人变化——
大家伙笑骂胡侃变少了。
每个人脸上,皆保持着一种奋进与向上。
哪怕是散了训练,也经常几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哪里尚有改进余地。
说到激动处,那嗓门大的简直能把天上飞鸟,震到地下来。
这里面,自然有他的功劳!
若不是秦川那日拉着所有人,想如何建设飞骑营。
他们还意识不到,自己点子能有这么多。
多年实战下磨炼出的直觉和嗅觉,原来皆事出有因。
看着操场上专注的人们,秦川点点头。
他几乎是跑着跳到高台上的。
敛了敛气,向底下说道。
“大家先集合!今日检阅内容有变!”
一听这话,众人以最快速度集结完毕。
旁边树林里的兔子,还没来得及窜到下一个土丘。
场上六百人,就已目光如炬看向秦川。
等待着指示。
秦川咧开个扎眼笑容,朝着底下大声道。
“此次检阅,以分组夺旗方式进行!”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一停。
若是以往,底下早已议论纷纷。
可今日却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在等着秦川,做进一步说明。
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证明他们打心眼儿里,认可了这位年青将军的能力!
无论是功夫还是谋略,甚至是真诚与磊落。
都让飞骑营里的人佩服。
“这一次分成三组,每组两百人,分别由孔毅、赵直和郑星辰领队!”
“其余大伙儿可随意选择队长,只要保证每组人数相同即可!”
说完他拔下三面旗帜,攥在手里。
“这三面,就是每组要护的旗!记住,旗在人在!”
“一组内人员全部阵亡或旗子被别组夺下,则视为失败出局!”
“当然,旗子安插没有要求!可以在队伍中,也可派专人保护或隐藏!”
“但要记住一点——旗子不可放倒,否则视为自动弃权!”
话音刚落,秦川便把三支旗杆,重重砸在高台上。
红色旗帜,迎着正午强风,飘扬扇动着。
点燃了每个人心中,对于胜利的渴望!
“既然是演练,自然不能重手伤人——一会儿准备六百根木棍,一头包上白色粗布蘸好墨汁,被棍棒打中头部或胸腹者,视为阵亡!”
“阵亡者自动出列,不得再参与夺旗或护卫!时间以日落为限!”
待所有规则讲解完毕,秦川上前两步。
用近乎呐喊的声音,报出几人姓名。
“孔毅!赵直!郑星辰!出列!”
几乎同一时间,三人齐齐走上前来。
站到了队伍最前方。
秦川笑得肆意张扬,挥舞手臂。
将旗帜,掷向台下三人。
耀玉堂——
《送朱二守二公子二首赠长公 》(明)林熙春
天南佳气绕甘棠,双凤飞翔集凤冈。
大戴繇来推小戴,季方原不负元方。
青雏此日夸金马,白璧它年耀玉堂。
曾目天孙云似锦,定知二妙佐虞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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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耀玉堂 赤子之心,涤荡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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