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面相温软,实则是个狠人。两下子把巫仑烁两条大腿都扎了个对穿。午时之前要是真的不能把解药取回来,估摸着这达钽小公鸡也该熬不了多久了。
时间耽误不得,薛皓立刻转身对守卫牢房的将士们交代了几句,回头又对两人说道:“程老说过,将军中毒已久,午时之前必须要拿到解药才行。为了以防万一,咱们最好还是多做一手准备。”
齐怀安一点头,“我这就去见沙艾尔,看看她有没有办法。”他说着抱剑一礼,转身便让人牵了马来,打马出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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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的本来就该是睡觉的时候。沙艾尔大半夜被吵起来,心情相当恶劣,两眼迷迷瞪瞪的正要发脾气,看到眼前的青年,她又忽而有些迷惘,“你……谁?!”
“镇北军,齐怀安。”齐怀安回到。朔风野大,打马狂奔了一路,他连口水都没喝,声音又干又哑,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凌乱。
沙艾尔寻思了一下,想起萧弘身边的确是有这号人的,不过……记得好像长得没这么潦草来着。半夜三更跑来扰她清梦,要么是来找死的,要么是有什么要命的急事。沙艾尔冷冷问道:“大半夜的,干嘛?”
事情紧急,齐怀安也顾不上客气了,取出那支断箭火急火燎直奔主题,“这箭上的毒你认不认识?能不能解?”
沙艾尔接过那支断箭,看了他一眼,棕褐色的眼睛映着火光,仿佛变成了金色。
“等着。”她说着招手换来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行了一礼,立即转身出去,一会儿功夫,带了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回来。沙艾尔将断箭交给他,态度颇为恭敬。那老人拿过去对着火光研究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句什么,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看得齐怀安心里别提有多着急。
“我们族里的巫医说这是一种颇为罕见的花的毒液,叫火尾狼毒。”沙艾尔对齐怀安说道。
“火尾狼毒……”齐怀安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毒的名字,立即问道:“可有解药?”
“有种只长在雪山之巅的药草能解,叫雪见兰,我手里没有。”
听了这话,齐怀安脸色立时就是一白,眼眶都泛了红。
见他这副样子,沙艾尔嫌弃地“啧~”了一声,眼珠向上一瞟,心说挺大个男人怎么动不动就泫然欲泣,烦死了。
“你为谁来求药的?”她问。
齐怀安稍稍犹豫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该跟她说实话。
“广宁王?”见他这副样子,沙艾尔也猜出来了。
齐怀安一点头,实话实说,回了声,“是。”
这事情就麻烦了。萧弘的性命对于莫瑞部的将来来说还是相当的重要。知道事情紧急,沙艾尔也不问发生了什么,左思右想了片刻,轻轻一击掌。
“虽然没有解药,但我这里有一株冰顶雪兔子,是我族中疗伤的神药,能帮他多撑一些时间。你先带回去。解药的事情,我再帮你们想想办法。”
“兔子?!”这位的汉话虽然比巫仑烁强得多了,但多少还是有些口音,齐怀安觉得自己八成是听错了。
“不是兔子!”沙艾尔又冲他翻了个白眼,“是一种草药!”
“哦……”
“‘哦’什么?这东西世所罕有,得来不易,你猜我会不会就这么给你?”
“你要什么?”早就知道沙艾尔肯定不做亏本交易,听她这样说,齐怀安丝毫也不意外。
“你能给什么?”
来的路上齐怀安本来都已经想好了,要啥给啥,能救命就行。结果被她这一问,他倒是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了。
见他不答,沙艾尔寻思了片刻,忽而一笑,故意试探般说道:“既然想要这东西救命,那不如就拿命来换。”
“行吧。”齐怀安答的倒也干脆。
“……行吧?你们汉人都这么随便吗?!”沙艾尔棕褐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她这么一说,本来是想跟他讨价还价一下的。结果这位答应的这么痛快,直接断了她的后路,想讨价都讨不来了。
齐怀安急着赶回去,顾不上和她掰扯这些,只说:“东西我现在就要带走,命先欠着。”
沙艾尔看他火急火燎的倒也没再为难他,让人将那冰顶雪兔子取来,亲自交到他手中,目送着他跨上马背,一阵风似的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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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弘的房间一向简洁。简洁到很难想象房间的主人是封了王的戍边大将。见过巫仑烁后沈郁离就回到这里守在萧弘身边,片刻也没敢离开过。天已经蒙蒙亮了。血不知是第几次渗透了裹在他伤处的绷带,她尽量放轻动作,帮他换了新的,又拿帕子去擦他额上渗出的汗。
他睡着的时候沉静的像是一幅画。可惜缺了几分血色,否则肯定还要更好看。呼吸紊乱,时浅时沉,就算是昏睡着,他的眉心仍时不时皱起。想起巫仑烁所说的“血流不止,五内俱焚。”她几乎不敢去想他有多疼,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像是被架在炭火上炙烤一般。
时间变得极其缓慢,一刻钟仿佛被拉长成无数个时辰。窗外那轮红日一点一点缓缓升高,连着众人的心也被提了起来。等待从未如此煎熬过。
随着“哐”的一声,房门突然一开一合带进一股风来。沈郁离猛然转头,却只看见霍莹站在门口,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直直盯着床脚那堆染满了血的绷带,嘴唇开合着发不出半点声来。
“莹儿……”她轻声唤了一声,起身走到她身边。
小姑娘显然是吓坏了,眼睛一眨不眨,话也说不出来。直到沈郁离拉起她的手,她才有了些反应。
“哥…哥哥……”
这几个字像是费尽了力气从喉咙中硬挤出来的。沈郁离鼻子一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沉默片刻才安慰道:“会没事的。”
霍莹抬头望着她,眼神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
窗外的日头越升越高,将近正午了。
“会没事的。”沈郁离又说了一次,已经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片刻的沉默后,房门再次被猛地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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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三月,终于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春雨。一望无垠的广袤草原仿佛一夜之间就春回大地,绿了起来。
萧弘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像是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梦,醒来时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疲倦不堪,腰间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却又强迫着他无法继续昏睡下去。
迷迷蒙蒙,混混沌沌,逐渐清晰起来的视野中,小公主握着他的手坐在床前,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沈郁离默默拉起他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失了太多血,他的指尖冷的像冰,怎么也暖不过来。想到被狼群围攻时他硬撑着重伤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她心里刀搅一般的疼,眼泪又有些止不住了。
“阿离…”他轻声唤她。
猜到大量失血过后定是渴得厉害,她连忙起身倒了杯温水过来,小心地喂给他喝。
“阿离不哭了。”有了温水的滋润,干涩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些。萧弘的声音带着平日罕有的温软,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母妃去世后沈郁离好多年都没有哭过了,眼睛酸酸胀胀的感觉无比陌生,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谁知眼泪竟然没完没了,像是停不下来一样。
“还疼吗?”她的手指虚虚抚上他腰间密实的绷带,碰都不敢去碰。
萧弘缓缓摇了摇头。
问了也是白问。沈郁离心中明白,他不是不疼,只是强撑着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
“什么时候了?”他问。
“已经两天了,现在是深夜。”沈郁离说着,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你都不知道这次有多凶险,要不是巫仑烁的人及时带回了解药,你……”
“巫仑烁?”萧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他才不会那么好心。我拿那毒箭扎了他的大腿。”
大量失血后头脑仍不大清醒,萧弘“哦……”了一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抬眼看她,“啊……?”
“他没死。”她边哭边补充道。
小公主看起来委屈极了。明明是她扎了人家的大腿,却哭得好像别人扎了她的大腿似的。萧弘继续帮她擦泪,又低声哄着,“不哭了好不好?眼睛都肿的像桃子了……”
至于巫仑烁,既然没死,其他的就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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