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剖心

青州的雨下得绵密如针。

裴云川勒马在堤坝前,身后马车里躺着昏睡的沈砚。连日的奔波让沈砚手臂上的银纹又蔓延了几分,如今已覆盖了整个左小臂,像一副精致的冰丝手套。

"就是这里。"墨夷大祭司指着堤坝中部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当年沈明远大人最后修缮的位置。"

裴云川下马,雨水顺着玄甲滴落。这座堤坝比他想象中更宏伟,巨石垒砌的坝体上爬满青藤,在雨中显得格外苍青。奇怪的是,坝体中央有一块区域寸草不生,石缝间还泛着诡异的白霜——在这闷热的雨季显得极不自然。

"将军......"

沈砚不知何时醒了,披着墨色斗篷站在马车旁。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角泪痣红得刺目。裴云川快步过去扶住他,发现沈砚的体温比启程前更低了。

"就是那里。"沈砚指向无霜区,声音虚弱但笃定,"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呼唤......"

话音刚落,堤坝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无霜区的石块簌簌掉落,露出后面一个漆黑的洞口。更诡异的是,雨水在接近洞口时自动凝结成冰棱,像一道透明的门帘。

裴云川握紧剑柄:"你们退后。"

"一起。"沈砚抓住他的手腕,"如果是阵法,我能认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洞口。里面比预想的宽敞,像一条刻意开凿的甬道,墙壁上满是人工刻痕。沈砚手指抚过那些刻痕,突然一顿:"这是楼兰的'水龙纹',用于引导水流......"他凑近细看,"但纹路被改过,变成了......"

"锁灵阵。"裴云川接话。师父曾教过他辨认这种古老阵法,用于禁锢强大灵体。

甬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摆着水晶棺样的物件。两人同时屏息——棺中悬浮着一颗冰封的心脏,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表面覆盖着精美的银纹,像一件残忍的艺术品。

"这是......"沈砚声音发颤。

裴云川却已经明白了。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同心玉留下的疤痕——那形状与冰封心脏完美契合。一种源自血脉的呼唤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手掌贴上水晶棺。

"青君且慢!"

墨夷的警告迟了一步。裴云川的触碰让水晶棺瞬间炸裂,冰封的心脏化作一道银光钻入他心口!剧痛如海啸般袭来,裴云川跪倒在地,感觉有千万根冰针在血脉中游走。背后的青鸾刺青爆发出耀眼光芒,将整个石室照得如同白昼。

"将军!"沈砚扑过来,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裴云川的视野被青光充斥,无数陌生记忆碎片在脑中闪回:西域大漠中的双子婴儿、戴着银面具的人俯身低语、寒光闪闪的匕首刺向幼小胸膛......最清晰的是一双手——将半颗尚在跳动的心脏放入水晶匣的手——那双手无名指上戴着青金石戒指,与沈砚生父的习惯一模一样!

"啊——!"

嘶吼声中,裴云川背后的青翼不受控制地展开,翼尖扫过石壁留下深深沟壑。新生的翎羽上银光流转,与原本的青芒交织成奇异的光晕。当光芒渐熄时,裴云川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看清黑暗中沈砚睫毛的每一次颤动。

"你......"沈砚惊愕地指着他背后。

裴云川转头,看到青翼上不知何时多了银色纹路,与沈砚手臂上的如出一辙,但更精致,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这才是完整的青鸾之力。"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甬道传来。

银面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入口处,身形高大如传说中的雪神。他每走一步,地面就结出一层薄冰。墨夷想阻拦,却被瞬间冻成冰雕。

"终于见面了,我的孩子们。"面具人轻笑,声音果然与沈砚父亲一模一样,"我是夜阑的孪生兄弟,你们可以叫我......寒砂。"

沈砚如遭雷击:"不可能!父亲从没提过......"

"因为他背叛了我。"寒砂——或者说雪祭司——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沈砚父亲极为相似的脸,只是右半边布满可怕的灼痕,"二十年前,本该由他亲手将你们这对双子献祭。"

裴云川强忍心口剧痛,挡在沈砚前面:"什么献祭?"

"青鸾火凤本是双生,历代只能存一。"寒砂的指尖凝结出一朵冰花,"当年你们出生时,我取走青鸾的半颗心,就是为了防止双生相争。"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砚,"没想到夜阑那个叛徒,竟把你送到中原......"

沈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带着冰晶的血。裴云川想去扶他,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暴怒攫住——如果雪祭司所言非虚,那么沈砚父亲早就知道他的身份,那些江南的"偶遇",那些治水的"合作"......

"你早就知道?"裴云川转向沈砚,声音冷得吓人。

沈砚茫然摇头:"我不知道......父亲的手札里只说要我等待持青鸾玉佩的人......"

"手札?"裴云川眯起眼,"什么手札?"

沈砚似乎意识到失言,但为时已晚。雪祭司大笑着挥手,一卷被冰封的竹简从沈砚袖中飞出,在空中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楼兰文,但裴云川还是认出了几个关键词:"双子""青州""堤坝""接应"......

"原来如此。"裴云川背后的青翼突然暴长,翎羽如刀锋般竖起,"你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

"不是这样!"沈砚想解释,却被一片飞旋的翎羽划破脸颊,血珠瞬间凝结成冰。

雪祭司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对,就是这样。青鸾火凤本不该共存......"

"闭嘴!"沈砚突然暴起,掌心喷出金红火焰直取雪祭司面门!

雪祭司不躲不闪,任由火焰吞噬自己。然而火光散去后,他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只是面具上的冰晶融化了些许:"没用的,孩子。你的火凤之力源于我当年种下的火种,怎能伤我?"

沈砚不信邪地再次出手,这次却被裴云川一把拽住:"够了!"

两人拉扯间,沈砚的袖中又滑出一物——是那方从不离身的青玉砚台。砚台落地碎裂,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小像:画中的裴云川不过五六岁年纪,正跟着师父在西域行医。

"这是......"裴云川松开手,难以置信地捡起碎片。

沈砚颓然跪地:"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持青鸾玉佩者能解我体内寒毒......"他苦笑着展示手臂上的银纹,"却没说这毒本就是他们种下的。"

雪祭司缓步上前:"现在明白了?你们从出生就是棋子。"他伸手想触碰裴云川心口,"把半颗心还给我,我可以放过他......"

"休想!"

裴云川挥剑斩去,却被突然袭来的剧痛打断——新归位的心脏与体内的半心正在激烈冲突,冰与火在血脉中厮杀。他单膝跪地,看到沈砚同样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银纹已经蔓延到脖颈。

雪祭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多么感人。可惜双生之力相克,你们越是靠近,死得越快。"

石室突然震动起来,顶部落下簌簌灰尘。沈砚强忍疼痛爬向墙上的刻痕:"将军...帮我......"他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那些纹路上,"这是...封印阵......"

裴云川立刻会意,也割破手掌按上墙壁。两人的血顺着纹路流淌,青与红交织成复杂的网络。当血液汇合的一刻,整个堤坝发出沉闷的轰鸣,墙上的纹路次第亮起!

"不可能!"雪祭司第一次露出惊慌,"夜阑怎么会......"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水龙卷打断。石室四壁突然喷射出高压水流,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冰刃,齐齐指向雪祭司!与此同时,裴云川感到心口的绞痛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他与沈砚的血在墙壁上形成了完整的青鸾火凤图腾。

"走!"沈砚拽起裴云川冲向甬道。

雪祭司被冰刃暂时困住,但咆哮声如影随形:"跑吧!银纹已经深入心脉,你们活不过月圆之夜!"

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堤坝,发现外面已是暴雨倾盆。墨夷和亲卫们正焦急等待,见他们出来立刻迎上。沈砚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其中夹杂着指甲大小的冰片。

"赤君!"

裴云川抱起沈砚,发现他胸口的银纹已经扩散到心窝,与火凤金纹纠缠成诡异的图案。更糟的是,自己心口也传来阵阵刺痛,新归位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回西域......"沈砚气若游丝,"只有...日曜之城的古籍......可能有解法......"

暴雨中,裴云川紧抱着沈砚上马。身后,堤坝正在缓缓崩塌,雪祭司的声音却如附骨之疽般在耳边回荡:

"你们逃不掉的......双生注定相克......"

马背上,沈砚艰难地抬手抚过裴云川的脸:"对不起...我确实...一开始就知道......"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但我后来......"

"别说了。"裴云川收紧手臂,"等治好你,我们再算这笔账。"

雨幕深处,一道银光悄然追上队伍,钻入沈砚的后颈。他猛地睁大眼,瞳孔瞬间覆上一层冰膜,又很快恢复正常,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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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砚
连载中风岚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