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时，夏初已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出了门。
待他走到村口老黄果树下，那里已经聚着几个等车的人了，都是要去镇上赶集的，等着搭里正家的驴车。
十湾村到镇上约莫十里地。若空着手，腿脚快的半个时辰就能到；但要带货，多数人会花两文钱搭驴车，既能驮货，走累了还能轮流坐坐。
“初哥儿，又去镇上啊？”杨素清见到夏初，老远就招呼。
“诶！”夏初先应了声，走近才笑道：“杨二嫂也去赶集？”又向其他乡邻一一问好。
“初哥儿，搭车不？”一个尖细的女声插进来。
夏初笑笑：“胡阿奶您坐，我走着就成。”
这胡阿奶正是胡春花的婆婆胡琼珍。婆媳俩同宗同源，一样的嘴碎性子。老太太踮着脚往夏初背篓里瞅，可惜个子太矮啥也瞧不见，嘴上却不闲着。
“初哥儿每个集都不落下，想必攒了不少钱吧？咋连个车钱都舍不得？”
夏初哪会不明白这老婆子的心思？只是懒得与她纠缠，便故意颠了颠背篓笑道：“都是些不值钱的草药，看着多，实则轻飘飘的，卖不了几个子儿。”
胡琼珍撇着嘴“啧啧”两声，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上：“瞧你们祖孙俩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我还当发了大财呢！要我说啊，有这力气不如开两亩荒地种庄稼，不比瞎折腾强？”
她说得如此轻巧，仿佛荒地不要钱似的。
夏初顺着话头敷衍道：“胡阿奶说得在理。”
一旁等车的周旺听了，拽老娘袖子：“娘，您少说两句成不？人家过日子自有打算...”
“邻里邻居的，我好心提醒两句咋了？”胡琼珍嗓门顿时拔高，手指头直接戳到儿子脑门上，“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如今嫌你娘多嘴了是不是？”
说着就拧住周旺胳膊上的软肉。一口一个“短命鬼！”“白眼狼！”的骂着。
周旺疼得龇牙咧嘴，却只敢缩着脖子躲闪。周围人默契地退开三步，各自抬头望天、低头看鞋，全当没瞧见这场母子官司。
杨素青见状对夏初道：“初哥儿年轻腿脚利索，多走走挺好。今儿大伙儿带的东西多，里正爷家的驴车怕是坐不下。”
周围几个村民听了也连声附和。
夏初会意，朝众人点头笑笑便先行离去。
他刚走不久，石头就背着楚枫风风火火赶到村口，两只大狗紧随其后。
初次下山的大黑二黄兴奋异常，尾巴摇得跟陀螺似的，一见树下有人就冲上去嗅个不停，这两狗壮得像小牛犊，村里人何曾见过？
往日兄弟俩下山从不带狗，今日要在山下住几日才破例，可把众人吓得不轻。几个村民顿时僵在原地，连胡琼珍都忘了拧儿子胳膊，一个劲往周旺身后躲。
石头把楚枫往树下的石墩上一放，自己瘫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他累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朝狗的方向比划。
“知道了。”楚枫拍开他的手，提高嗓门喊道：“大黑！二黄！过来！”
两只狗立刻乖乖回到主人身边。楚枫歉然道：“对不住各位叔婶，它俩头回下山，看什么都新鲜。”说着拍了拍凑过来的狗头，“放心，它们不咬人。”
尽管他这么说了，村民们仍缩着脖子不敢动弹。有人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挤不出半点笑意。
一时间，村口只剩下石头粗重的喘息和狗呼哧呼哧的吐气声，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夏满仓牵着驴车出来时，被树下的人狗阵仗弄得一愣：“楚小子，小石头，带着狗在这儿干啥呢？”
夏满仓和石老头是多年酒友。当初夏家建房要砍大梁，还是原主带着他儿子上的后山，算是老交情了。
两只狗见了熟人，立刻摇着尾巴凑上去献殷勤。
夏满仓倒不怕，可他身后的驴子却吓得直往后退。“行了行了，”老里正拍了拍狗头，“把我这老伙计吓着了。待会儿到镇上给你俩买肉包子。”
说来也怪，两只狗竟像听懂了一样，回到了楚枫身边。
这时石头也喘匀了气，起身回答夏满仓刚才的问话：“里正爷爷，我哥摔伤了头，得去镇上瞧大夫。路太远我背不动，想搭您的驴车。”
夏满仓这才发现楚枫头上有伤，“怎么这么不小心？要紧不？”
“里正爷爷。”楚枫先叫了人才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头晕走不了路。”
“石头，去家里找你段阿奶拿床被子来。”夏满仓吩咐道，“路上颠簸，垫着点儿头。”
石头听话一溜烟跑了。
楚枫连忙与人道谢：“多谢里正爷爷。”
“跟我客气啥？”夏满仓说完，转头看向缩在远处的村民，问：“都杵那么远干啥？不是要去镇上吗？”
众人这才壮着胆子去拿各自的背篓——方才见夏满仓和狗熟稔的样子，总算安心了些。
夏满仓扫了眼众人带的货物，扬声道：“大伙儿都瞧见了，今儿车上要拉病人，坐不得人。只能帮着驮货，腿脚不便又没急事的，不妨下回再去。”
胡琼珍顿时垮了脸。她就是那腿脚不便的，起个大早只为买些针头线脑，如今却要空跑一趟。可里正得罪不起，那带着两只猛犬的猎户更不好惹，只得撅着嘴往回走。
待走远了，才听见她嘴里嘀嘀咕咕的埋怨声。
石头抱来被子，在车板上仔细铺好，又在头部位置多叠了几层。扶楚枫上车时问道：“哥，你趴着还是躺着？”
“伤在后脑，还是趴着稳当。”夏满仓插话道，“路上颠得很，不比床上。”
楚枫从善如流地趴好，活像只搁浅的鱼。
夏满仓又指挥着石头将乡亲们带的东西捆扎妥当。待一切收拾停当，驴车终于吱呀吱呀上了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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