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宋君谦叹了一口气,他吐血也不单单只是因为母妃受辱这件事,索性把实话全都说出来,免得母妃心中歉疚难安:

“母妃,凭心而论,这世上哪个当子女的能忍受自己母亲被人这般看轻折辱?我虽然在宫中没有发作,可胸口实在是憋得慌,刚回到王府,这口气还没吐出来,平安又向我汇报了几件事,定国公府实在是欺人太甚!在宫里的所见所闻,我其实已经明白他们打得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踩着我们母子去讨好东宫,因而听闻纪正平亲自去太子府邀请太子夫妇二人前去踏春赏花,我心中并无多大的波澜,甚至觉得他们这般汲汲营营,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当真令人发笑。可偏偏,偏偏他们又要将林将军牵扯进来!”

说到这儿,宋君谦眼眸发红,双拳紧攥,满是愤恨:

“当初那些文人为了不让林将军入朝为官对她极尽诋毁,民间早已流传着不少谣言,纵然是成婚之后也只是稍稍压制。定国公府此次用她的名声作筏子去讨好东宫,不说那边心里怎么想,只怕林将军一身血煞之气的传言会愈演愈烈,再也清洗不掉了。您也知道的,皇室之中最为忌讳的就是这些东西……”

历朝历代,能有几个君主当真能毫无芥蒂这些所谓命理?便是亲生的儿女都要请人卜算命格是否冲撞,何况林将军一介外人呢?宋承源本不是个心胸开阔的,本事不大,偏偏求神问佛一样都没落下,这则流言传进他的耳朵,只怕对林将军的厌恶更添三分,自己无权无势日后未必就能护得住啊!

纪静娴见他脸色愤愤不平,心里终于对自家儿子此番气到吐血的来龙去脉完全了然。她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旁人如此轻视于他,完全将他当做登天之梯肆意践踏,他并不在意,可偏偏自己和林文辛受了点委屈,他却如此耿耿于怀:林文辛因为女子的身份,有些流言由来已久,根源并不在定国公府;自己被娘家舍弃、两样对待也并非一朝一夕。这傻子心里明明什么都明白,可仍旧为她们不平到气急攻心……

此刻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终究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你啊……当真是个傻子。”

“母妃,我原本也无意争夺那个位置,也没有能力去争。定国公身负家族重任有所取舍,我虽然无法苟同,却也知道利益当头世人大多如此,至多不过是将其视作陌路之人。说来此次也是我动机不纯,试探在先,他退回了拜帖,虽说心中总有些难堪,但也自知我的面子算不得什么,总能宽慰自己一笑置之。可我身为人子,实实不能容忍他们对你再次横加利用去讨好旁人,身为人夫,也实在歉疚因为自身缘故再将林将军置于流言之中……”

“我知道您的心结,平日里对皇后娘娘也是敬重有加,甚至也莫名怀有歉意;虽说皇室之中,亲情二字实在难言,但太子殿下待我好我心里有数,也是真真切切将他视作了兄长,倘若他有需要,为之赴汤蹈火也是应有之义,可是母妃,”他说着捂住了眼睛,轻轻掩去满目的水光:“经此一遭,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了。”

虽然相信他们的人品,也明白此事应该是定国公擅自做主,可凭心而论,自己又不是圣人,怎会不对他们生出几分迁怒怨气呢?

“傻子,那帮人的德行你是知道的,他们此番谋划必然是不曾与旁人通过气的,皇后娘娘的为人我最清楚,这些年虽然我与她身份尴尬难以交心,但是后宫中若无她的帮衬,哪能过得这般舒心?你幼时身体不好,凭我的身份又哪能搜罗到那些金贵的药材?太子殿下也是一样的,以他千金之躯,也是处处对你容忍三分,见你受伤更是心急如焚,当年你遭劫难,若非他们二人竭力相帮,只怕你我母子早就……谦儿,他们二人人品贵重,事先定然不知定国公府的鬼蜮心思。纵是人心易变,适逢夺嫡之时,对你的身份心怀芥蒂,也绝不会使用这等膈应人的手段。你若当真因此疏远他们,岂不正中了那帮人的下怀?平白伤了娘娘与太子的心?”

“可……”

“我知道你中有气,一时之间难以转过弯来,但你素来聪慧,难道真要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宫闱深深,能有几个真心对你的人并不容易,莫要为了旁人的挑拨离间,就此错过。”

“这……孩儿明白了。”宋君谦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低头应是:他本来就对皇后娘娘和太子只是有些迁怒,并非真心怨恨,若真说起来,更多的还是心中尴尬,难以面对。此番被母妃点拨之后,也知道自己应该摆平心态,只是……

“母妃的教诲,孩儿铭记在心,只是,我因为这等事情吐血,说出去难免被人耻笑,也实在是难为情。这一时之间的,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相处。”

纪静娴轻笑着摇头,知道他这是难为情,也不说破:“你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他们得知了此事,只怕也没想好如何面对你呢!”

要不然因为君谦成婚之事,她们姊妹关系已经缓和,阿姊常常送些点心、逗趣的玩意儿过来,此事一出,坤仪宫那边已经一连数日没有登门了。太子素来与君谦交好,平常走动的也勤快,但据她所知,此番君谦抱病,殿下在东宫发了好大一场火,又派人送了不少养身的药材,偏偏直到今日也不曾亲自去宁王府探望过。

显而易见,他们心中也正不知所措着呢,不过今日君谦进宫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应该也有所动作了。

“皇后娘娘身在宫中,周边耳目众多,自然不便亲自与你见面,但至多不过三两日,总要和我诉一诉衷肠的,至于太子殿下,你今日回府后,只怕就要收到他的邀约了。”

她顿了顿,看着宋君谦满目温柔:“谦儿,母妃当年入宫确实身不由己,也因此恨透了那帮冷心冷情的所谓亲人,直至今日都未放下。但自你出生以后,我就很少再把他们放在心上了,毕竟我的孩子如此孝顺,性格又如此豁达善良,偏偏生长在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我每日里为你担忧、谋划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在乎旁人?你如今得遇知心之人,母妃更是欢喜,只觉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往后余生皆是好日子,更没有去怨恨他们的必要了。”

真要说有烦恼,也就只剩下自家傻儿子在感情一事上的磨磨蹭蹭、犹豫不决,叫她看得心中憋着一团火,偏偏还又不知道如何相帮,平白让人无奈。

“不过是几枝桃花罢了,莫说我本就不算喜欢,便当真是我心爱之物,出自定国公府的东西,看了也实在叫我厌恶。若他们当真送来,无论我心中怎么想,明面上总要和他们纠缠不清,如今他们做出这等事,倒是将关系断得明明白白,让我得了清净,我心中只有欢喜来着。”

“可是母妃……”

“傻子,”纪静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神色认真:“我在宫中多年,很多事早就不在乎了,如今我只盼着你成婚时所说的,等到京中尘埃落定,随你前去就藩,天南也好,塞北也罢,总归脱离了这个樊笼,往后余生都是快活,到那时,我若真的想要几枝桃花,难道你这个做儿子的还不能为我折来?”

宋君谦眼圈发烫,喉头快速的滑动了几下,咽下了哭腔,只是笑着点头应诺:“好,到时候,母妃喜欢什么花,儿子就种什么花,多多的种,将整个藩地都种满!”

“傻子。”听见他最后还是不可抑制的带着哭腔,纪静娴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后背,安抚着;“好,那母妃可就等着了。”

他们这边母子互诉衷肠,宋君谦在开导之下也渐渐解开了心结,眼见着天色尚早,索性就陪自家母妃用了一杯清茶几块点心,又说了不少俏皮话,将纪静娴哄得绽开笑容,这才告辞。

而早在他进宫的那一刻起,坤仪宫的气氛就变得十分压抑,纪静仪做了这么多年后宫之主,身上自带着一股威仪,虽说她平日里为人亲和,但只要沉下脸,再得宠的下人也不敢去捋虎须。

侍书是从小就跟着她的,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烦恼的症结所在。她自己本身又出自定国公府,对当年的那笔烂账一清二楚,此刻犹豫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 是她脸上的纠结太过明显,纪静仪本身又极为看重这个自幼就陪着她的嬷嬷,一连叹了好几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摆手:

“罢了,你在这儿也是徒增烦恼,去歇着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主子,这本也不是您和太子殿下的错,要怪也只能怪国公爷他们做事太不讲究了。”

当年强逼二小姐进宫已经让姊妹之间横生隔阂,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感到心寒的又何止长秋宫?好容易借着宁王成亲一事两下有了走动,偏偏他们又横插一脚,这下好了,弄得双方都不尴不尬的。

这深宫里自家主子和长秋宫的二小姐本是天然的同盟,纵然那位性子淡了些,至少不会暗地里起些不好的心思,能有这么一位姊妹在,对主子也是一种安慰。就如宁王一般,他与太子殿下交好,又无心大位,这等情谊在皇室中何其难得?

真不知道国公爷怎么想的,偏要将他们越推越远,难道自家主子和殿下就非要做个孤家寡人才合他们心意?

“讲究?他们哪里是不讲究,我这个父亲啊做事最是讲究前三后四、机关算尽了。”听了侍书的话,纪静仪冷笑一声,声音里说不出的讽刺:“他这一步棋真是堵死了我们和静娴之间的关系啊。”

她从来就不喜桃花,进宫前这是阖府都知晓的事,只不过娘亲亲自送来,又听闻是二弟亲自打理的桃林,这才欣然收下,谁知其中竟还有这么腌臜的内幕呢?

“娘娘,这……二小姐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这些年您待她们母子如何她心里是有数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国公爷他们自作主张,您和太子殿下也是被蒙在了鼓里啊。”

“静娴自然是善解人意的,”纪静仪冷笑出声:“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他们用情义裹挟着入了宫。”

这……

侍书听了这话,有些不敢接。二小姐被迫入宫一事一直是主子心中深埋的一根刺,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对整个定国公府都态度淡淡的,连带着太子都不甚倚仗他们。虽说明面上过得去,但她知道殿下真正的心腹,可都和定国公府没什么关联呢。

更何况她虽不懂国公爷这前朝后宫的一番谋划,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也实在对这种行为看不上。

“唉,原本我和静娴关系缓和,我也明白她的性子,将此事说开也就罢了,可偏偏君谦那个孩子不忍母亲受辱,怒急攻心,竟是病了一场。咱们这宫里的女人,如今最大的期盼不就是孩子吗?母子连心,她心中怎不又气又怒,这叫我如何有脸面去见她呢?”

侍书哑然,这些年待在宫里她自然明白主子说的是大实话,性子再淡的人,遇到自家孩子受伤,也是要拼命的。

“我的这位好父亲啊,自己是个利益当先不择手段的人,连带着把纪正平也教成了一模一样的性子。推己及人,他一定认为我心中是容不下静娴和君谦的,更是不相信那个位子放在那儿,真的有人不想去争……”

“可宁王殿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丝毫相争的意愿,相反曾经好几次帮着太子殿下……”原本这些事她也是不知道的,还是太子殿下在主子面前透露出来的,有好几次殿下不方便出面的事都是宁王帮着办妥的。

他虽然明面上中庸保身,不理朝堂大事,实则这些年一直都是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的,只不过殿下如今处境不好,身边之人又是鱼龙混杂,这等消息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罢了。

“呵,满朝文武都看出来君谦无心政事,连最为多疑的那位这些年都放松了对宁王府的监视,偏偏有些人举世皆醉他独醒,自以为聪明!也不想想,依着那位的性子,当今成年的皇子,哪个的一举一动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也不想想若是宁王当真蛰伏多年,心怀不轨,这些年总要积蓄力量、收集钱财、培养势力,怎会一丝风声也不曾走漏?单单因为娶了个林文辛就说他有夺嫡之心?可笑,他们莫非忘了,君谦和林文辛的婚事还有他们撮合的手笔呢!”

“娘娘,国公爷动了歪心思,可到底还是偏向您这边的。”

“偏向我这边?呵!”

纪静仪眉毛倒竖,讽笑出声。

“他偏向的可不是我,也不是君乾,他偏向的是皇后是太子是未来的君主,是能保住他满门富贵的棋子!若今日我和静娴易地而处,饱受折辱的可不就是我和君乾了?莫说我需不需要他这虚伪至极的偏向,便是他这番作为难道不是把君乾架在火堆上烤?”

“不论其他,当朝亲王想去他府上的别院赏花被他如此羞辱,还传出这么多的不堪流言,用作筏子来讨好奉承君乾,你让其他人心中怎么想?难道身为太子就可以跋扈到这种地步?连亲兄弟连皇子都不被看在眼里,那么其他人还不是脚下的一摊泥任踩任踏?这等性子,如何配得上一国储君,难道往日的贤名都是装出来的不成?侍书,你说这些道理我的那位好父亲好弟弟,心中明白不明白?”

“这,主子!”侍书被这番话吓得一身冷汗,她久居宫中,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可国公府是太子殿下的外家,他们这么做岂不是损人不利己?图什么呢?”

“这谁明白?”纪静仪唇边的笑容愈冷,“或许是他真的百密一疏,只顾着讨好,不曾深思忘了这一茬,亦或许是为了逼走君乾身边的几位谋士,从而迫使更加器重定国公府……这谁知道呢?只不过,不管他们抱着什么心思,如此败坏我儿的名声,想让他亲情断绝成为一个他们心中的所谓君王,却是妄想……”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她自己在宫中煎熬二十多年,恨透了帝王无情。虽然身处这个位置不得不逼迫乾儿去争去抢,却也不愿他最后成为皇帝那样的人,成为自己最为厌恶的那种人。

话到最后已是低不可闻,侍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还强撑着平静,等到纪静仪平复好了心情,才小声开口:

“那,今日宁王进宫,您是否向太子殿下知会一声?”

“去吧,去和他说一声,君谦性子豁达,早日把话摊开来说明白了,他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好好的兄弟,莫要为了一些小人的挑拨生了间隙。”

“哎,奴婢这就去办!”

听到这里,侍书重重地点了点头,预备着去和太子府的人通个气,她算不上聪慧,对自家主子的话也没能完全理解,但仔细一想:也对,太子殿下再怎么天潢贵胄,也是血肉之躯,人生在世哪能真做个孤家寡人,他本身又重情义,更是和宁王殿下感情最好,哪能真的上了那些人的当,将好好的兄弟处成仇敌呢?

坤仪宫发生的这些,宋君谦并不知晓,他只觉得和母妃的一席交谈,心中块垒消去了不少,回府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他一面走一面暗自思索,一直到坐在轿子上才下了决心:这几日是他钻了牛角尖,林将军体谅他身体不好,虽然满怀忧虑却也不曾过多打听,自己又因为觉得实在丢人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意思将这种事讲给她听。只是夫妻之间本就该坦诚相待,何况此事也涉及到她的名声。纵然林将军不在意,自己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此番回府还是将事情说开了好,也正好给将军提个醒,日后莫要再因为自己的缘故对定国公府有所忍让。

宋君谦虽然行事温和,心智却很坚定,打定了主意后就不再更改,因而下了轿子后,暗自盘算了一下说辞,抬脚就要往松竹院走。然而刚刚踏进府门三两步,他就发现不对:府内向来清净,怎么今日这么多下人聚集在此,手上还都拿着打扫的东西,定睛一看,地上还有未曾清扫干净的泥土。

他眼睛一扫,连忙开口:“平安,这是怎么回事?”

平安此刻正安排下人们热火朝天的做事,一时也没发现他的到来,直到听见声音,才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路小跑过来:“哎哟,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嗯,我不过进了一趟宫中,府上怎么搞成这样?”

“呃,”平安一噎,这事儿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吞吞吐吐道:“靖远侯送来了一些东西,下人们搬运时不小心污了地面……您还是回院子里吧,林将军正在那儿等您呢。”

“嗯?”宋君谦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深,但一听说林将军在等他,也就顾不得刨根问底了,对着平安微一点头,就火急火燎的往自己院子里走。

刚进院子,眼眸就是一缩:只见地面上堆放着数十株桃树,树根上还沾着泥土,想必是刚刚挖出来不久,林将军正指挥着花匠将这些树好好安置,看见他来也不说话,一脸的似笑非笑。

饶是宋君谦见多识广,此刻也被震了一下,回想起刚刚平安所说这是靖远侯府送来的,再一看林将军的表情,心中顿时一个咯噔:看来自己瞒着的那件事终究还是被将军知道了。

好在他本也打算今日坦白,虽说看着林将军的表情心里直打鼓,但面上还是稳得住,给自己暗自打了个气后,还是笑着上前:

“将军,这些粗活哪还要你烦神,他们都是做惯了的,前几日我从别处淘换了些好茶,咱们去厅中喝上一杯?”

“王爷相邀,岂敢不从?”林文辛也不想与他为难,只是有些生气他将事情瞒着自己,因而说话的语气听上去颇有些阴阳怪气,还像模像样的拱手行了一礼。

宋君谦见她这样,也不敢再多说废话,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心中暗暗叫苦:这事儿弄的,坦白还是要趁早啊。

等两人一齐坐下后,宋君谦才发现刚才他挥手不让下人靠近,此刻连个泡茶的人都没有,他倒是不介意端茶送水一回,只是林将军在这儿,他也不好将人单独撂在这儿,不仅有冷落之嫌,还搞得自己像是心虚落荒而逃……

无奈之下,他只好佯装清了清嗓子,先行挑起话题:

“咳,我听闻这些桃树是靖远侯府送来的,老侯爷这番深情厚谊,我实在受之有愧,改日还是要备上一份厚礼才好,届时还需要将军帮忙多多参考。”

“嗯。”林文辛应了一声,老神在在,也不接他的话头。

宋君谦心里更加发慌,只好扯了个笑容,继续试探道:“想必侯爷这番礼物是送给将军的,我一介粗人不喜欢素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我看要不还是让人移栽到将军的院子中?”

“呵,”林文辛轻笑一声,总算抬眼看他,只不过就这一眼莫名让宋君谦觉得后背发冷,膝盖也有些发软。

“王爷说笑了,这可是郑侯爷特地为您准备的大礼,文辛岂敢占用?毕竟如今满盛京的权贵哪个不知道宁王爷爱桃花成痴,为此不惜被定国公府折了面子呢?”

……

宋君谦心中无奈,深觉谣言害人。只不过看着林将军浑身都在冒冷气,当下也不敢再七扯八扯的,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解释道:

“是我不好,思虑不周平白让人抓住把柄下了面子,还连累到你和母妃,偏偏气性又大,为此大为光火,加上气急攻心,这才伤了身子,让你担心了。”

“王爷哪里的话,文辛哪里当得上您的歉意?”

见她说话依旧夹枪带棒,显然怒气未消,宋君谦嘴里发苦,只好再陪着笑脸: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将军莫要生气。此事原是我心血来潮,思及当日靖远侯府的聚会,将军只顾着后上打猎,错失了欣赏早桃含苞的美景,有些遗憾,又听闻盛京城中定国公府别院的桃花最为出奇,这才将注意打到他们身上……”

既然已经开了头,接下来的话也就好说了。见林文辛似有话说,他赶忙摆了摆手,示意先听他说完:“我和定国公府的关系实在是一笔烂账,这些年看着母妃一人在深宫中煎熬,实在是心里难受,又听闻司云姑姑说她心中总还惦念着生身母亲,这才起了妄念。也怪我涉世未深,由己及人总觉得母子之情血浓于水,想着国公夫人十月怀胎总不至于也如那帮畜生一样毫无亲情人性,因而在征求了母妃的同意后,写了封拜帖前去试探……”

说到这儿,宋君谦叹了一口气:虽然母妃今日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宽慰自己,但既然当初同意了自己的做法,心中想必也不是没有期望的。

与此同时他也深觉自己做事莽撞:在定国公府并无交好之人,就这般大喇喇让平安上门,虽然那个院子是纪正泽打理,但现今做主的毕竟还是定国公,他收了自己的帖子后究竟有没有和国公夫人知会一声也未为可知。

“我其实也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期望,只是觉得我毕竟是皇室亲王,只是想去他们京郊别院去赏一赏花,难道还会被拒绝不成?退一万步讲,纵然被拒绝了,以我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在明面上做得太过。私底下这么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糊弄过去了。谁能想到他们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宋君谦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提及此事,心中仍然怒火难平:

“我这人性子就这样,他下了我的面子倒也罢了,总不至于真将此事闹开,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讲其他人也牵扯进来!”

他冷笑一声,语气里说不出的讽刺。

“也不知道定国公联想到什么,本是一件小事,偏偏要闹到明面上来,踏着我和母妃的身子向坤仪宫示好。在我的拜帖被退回的第二日,他故意让定国公夫人折了几枝新鲜的桃花送到皇后娘娘那边,却连长秋宫的大门都没踏进就回了府,其中恶意昭然若揭!因为我的缘故让母妃受此大辱,我心中本就愤懑不平,隐隐觉得胸口发疼。回到王府平安又来禀告,纪正平亲自去东宫邀请太子夫妇前去别院赏花,这倒也罢了,他们为了讨太子一脉的欢心,还放出流言,言说你身上煞气太重,唯恐冲撞了太子二人,这才回绝了我的拜帖……”

“本来私底下心照不宣的一件小事,他们偏要闹得满城风雨,将你和母妃的名声踩在脚下肆意践踏,这让我如何不恼怒?加之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却平白连累你们受辱,身为人子,身为人夫,情何以堪?我一时之间怒火攻心,也是气得狠了,这才吐出了一口血……”

他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全都向林文辛坦白后,心里也松快了不少,见林文辛眉头紧皱,还能笑着劝慰:

“不过太医也说了这是好事,胸中淤血吐出后,整个身子倒是轻松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林文辛其实已经从别处把消息知道的七七八八,只是出于尊重并没有过多打听,此刻听他讲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顿时心里了然:

“原来如此,想必这件事在外面流传到郑伯父的耳中,故而他才送来了这许多桃树。”

“靖远侯有心了,改日我定当登门拜谢。”

其实从一开始看到府内的这许多桃树,他心中就已经明白了老侯爷的用意:想必老侯爷从别处得知了这些纷纷扰扰,虽然未必知晓内情,却也明白此事因桃花所起,这才送来桃树为林将军撑腰呢!

只是武将做事果然不同凡响,寻常人家大不了是邀请他们去府上一聚赏花品茗,亦或是干脆折几枝开得鲜艳的送来,哪有人连根刨起一并打包送过来的?也不知今日过后,外面流言会拐到什么方向,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千错万错,此事都是我的错,将军既然已经明白了起因,那么还是让花匠将这些桃树移栽到松竹院吧,只可惜这一番折腾下来,到底还是伤了根,恐怕今年是见不到他们最美的形态了。”

“王爷说笑了,桃花并不出奇,郑伯伯送来的这些美则美矣,我却不放在心上,既然已经让花匠们种在这里,就没必要再把松竹院也折腾一遍。”

“这……”

林文辛嘴角带笑,语气也很平淡,倒是让宋君谦心里拿不定主意,正要开口再劝,却又听见那人带着带着笑意的揶揄:

“若想这桃花入我的眼,除非……除非是王爷亲手所种、亲手所折,不然任她再怎么出奇,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其中深意倒是让宋君谦忍不住绽开了一个笑容,只觉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他大着胆子牵住了林文辛的手,温声承诺:

“好,既然将军这么说,我定然将此事办得妥当。我保证至多不过两三年,将军定会看到我亲手栽种的桃花。”

“那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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