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尿了

杨郅望着屋外的飞雪,心也跟着飞了出去。

帘子萧瑟地吹起,风雪卷进来一个丫鬟。

不是跑腿的小子,而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蓼儿。

她走得急了些,嘴里还呼着白气,然而里面的人更急,不等人行礼,就劈头盖脸地引来一顿喝问:“里头怎么样了?”

蓼儿在他的喝问声中脸色苍白,单薄的身形被风吹得站也站不住了,人哆嗦得厉害。

这样的情形简直令人的心狠狠地揪起,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杨郅满头满脸都是汗,也来不及擦,手拍着案几连声喊道:“现在情况如何,你倒是说啊!”

蓼儿定了定神。

她大概是冷了,先将双手放在嘴边,哈出一口白色的热气,嘴角的酒窝深深地掬起,满脸喜色: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是个男胎。”

杨郅听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膝盖一软,人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忘情地高举过头顶:“天佑我杨家。”

檐角下的铃铛在寒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着,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屋内的小婴儿好不容易从憋气的环境中被挤了出来,小拳头虚握着,尽力地挥舞了舞,然后像惊醒般,震惊地定格在半空中,沉吟半饷,“哇”的哭出来了声。

内侍冒着雪,刚至殿门,便有一股热气合着氤氲的香气,烟熏火燎地扑鼻而来。

他在外面踢干净脚上的雪,小跑进茶房等着。过了一会儿,掌宫的内监出来了,听着小内侍的报告,他的面上的神色先喜后惊,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

“高爷爷,消息来报,杨舍人家生了个男胎。”

“男胎?这是个好消息啊!那你怎么吞吞吐吐的。”

“可…可是宫里的嬷嬷和太医都没有回来,只有太医身边的学徒回来通报了一声。”

“什么?!杨舍人素来举止慎微仁恕,绝不是这么轻狂的人。”

小内侍捏了捏袖口里的钱袋子,低眉顺眼地说道:

“他们说那李氏产后亏了气血,向陛下请罪讨要太医稳婆留在府里多调养些时日。”

此时周帝正在降阳院凭栏赏雪,耳边是丝竹靡靡之声,鼎中焚烧着百合之香,瓶中新鲜花枝正自绽放。

高内监头痛得紧,瞅到尊位上那人脸色还不错,亲自捧上茶果,悄悄奏与陛下。

周帝凝神想了想:“朕记得,这是小叔父的第一个儿子吧?其妻可是太原李家?”

上一任皇帝夫妻恩爱之情深厚,早俪宸极,始终不渝,以至于六宫虚设,身无内宠,使得皇室血脉稀薄,所以现任皇帝这个封建大家长十分重视家族的子孙繁衍。

高内监微窥上意,奉承道:“奴婢听闻那李氏礼出大家,自幼娇宠,自然养成了天真率性的性格。”

周帝哂然一笑:“朕素来以为他妻族太强,有季常之惧,还以为他家中要孤寒到底,如今,嘿嘿,终于才像点样子。罢了,皇家血脉,自然也该贵重些,传旨下去,赐红色彩缎四十端,令好生养着。等大些了,再把孩子抱进宫来,好好给我瞧瞧。”

刚刚出生的小孩子身体弱,李氏一开始就叫人放进了自己房里,令丫鬟和奶嬷嬷们日夜不离地贴身照看,外间一有风吹草动便能惊醒。

杨郅悄悄摸进院落。本来坐蓐期间,男子是不得入内的,可他实在压制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下了衙门,才换衣服,就眼巴巴脚步有了自己的意识来到后院。

路过的婆子们抱着浆洗衣物,看着老爷脚下生风的背影,互相挤眉弄眼偷笑着指指点点。

“夫人喝了十年药汁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自从诞下婴儿,连日笼在府邸上头的乌云总算散开,整个府内都沉浸在松快的兴奋中。

婆子抱着换洗衣物感慨:

“可不是,夫人对小少爷宠得跟眼珠子似的,轻易不肯放人进来,只能放在自己屋里,连老爷的面子都不大买,离了眼皮子底下就要喊人呢。”

李氏对外宣称是生产伤了底子需要静养,一盖来往道喜的亲朋眷属还有得脸的婆子妈妈们都被挡在了外面。

不过这个时候的孩子,夭折率很高,府里守了这么久只有这一颗独苗苗,自然千疼万宠。大家也都体谅她刚生了儿子,才欢喜得魔怔了。

“阿弥陀佛,”另一个婆子双手合十朝着正堂的方向拜了拜:“不管怎么说,这府里有了小主子,就像有了顶梁柱,大家也算有个依靠,不用担心老爷去后,咱们就被发卖了。”

就是这小主子的尿布,忒腌臜了些。

里面小丫头闻讯出来,打起厚重的猩红毡帘,还没入堂屋,一股热浪便迎面扑来。

小婴儿被安置在套间暖阁里,袭地铺满了毛毡,外面还抬了个熏笼。

杨郅才进屋,后背就蒸出汗来。他挥了挥手,示意小丫头快放下帘子免得孩子着凉,然后脱了大毛衣服,将手炉交到小丫鬟手中,搓了搓身上,等冷气散了,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奶嬷嬷正守在里头,错眼不眨地盯着孩子,看到他来,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露出了身后的火坑。

只见一个皮肤皱皱的婴儿握着小小的拳头,裹得严严实实地沉睡在襁褓中。

刚刚出生的孩子本来像红彤彤的猴子,眉头好像小老头一般皱巴巴的,始终不开心的样子,小拳头攥的紧紧,像是随时想打人。

杨郅身处暖室,心里也烫得滚油一般,禁不住就要伸出手。

旁边嬷嬷探头探脑,眼巴巴地看着,看样子如临大敌般,随时就准备把孩子从男主人手里抢过来。

这是夫人娘家带来的身边最得意的人,小时候也奶过夫人。

可是杨郅此时欢喜得过了头,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都舍不得撒手,心无旁骛、目不转睛地瞧着,只觉得怎么看都觉得可爱,怎么亲香都不够——

直到一双小手按住了他的嘴。

嗯?

怀里婴儿正视着他睁开了眼睛。

杨曦感觉自己一直在梦中,梦境迷瞪瞪的,带着恍惚的色彩。

直到有个满是毛发的野兽闯了进来,在小婴儿模模糊糊的视野中,仿佛闯进来了一只大象般高大吓人的野兽。他的胡须,就如同荆棘一般张牙舞爪。

野兽凑到他面前,张开血盆大口,不断逼近着,而她满脸惊恐,脸被强迫地埋进粗糙的胡须里。

这一定是噩梦。

杨曦迷迷糊糊地想。

为了活命,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藕节似的小胳膊挥动着,脸憋得通红,抗拒得用爪子死死地抵着野兽的嘴,企图推动那张血盆大口离开。

突然,她小小的拳头无声地僵硬了一下。

糟糕,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噗”的一声,一个大大的屁,伴随着里面的内容,一起蹦到了那头野兽的脸上。

坏了!

她感受着不可言说地方的濡湿,痛苦地闭了闭眼,全身升腾起羞耻的热气。

她不会在睡梦中,终于没能控制住括约肌吧?

某种黄白之物在男主人震惊与无措的眼神中,宛如慢镜头一般漫天花雨地洒在男主子的脸上,小婴儿也张开了嘴,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奶嬷嬷本来一直紧张地守在边上,如果之前是强撑着脸要笑出来,现在,她就是强撑着自己不要真的笑出声。

她的脸绷得紧紧的,见缝插针地给男主子挽尊道:“哥儿怕是要喝奶,老爷且先去吧。”

男人离开时跟逃荒似的,一头钻进了西屋,小丫头们窃笑着抱来了往常的旧衣服给他换上。

里间的夫人李氏早就听到了动静,本来提心吊胆,现在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等到小婴儿重新弄好了抱到她面前时,已经洗得香香的,折腾一番后困得沉沉睡去。换了个怀抱后,她还嫌弃颠簸,小嘴委屈得哼唧唧了几声,睡着的时候也蹙着淡泊的眉头。

抱着她来的奶嬷嬷低声笑道:“哥儿巧得很,刚才摸着一滴眼泪也没有,想来是因为羞耻,和它老子干嚎呢。”

李氏微笑地听着,人挣扎着半坐起来,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却累得她额头盈盈满是汗珠,人掩着大红的被子,脸色却苍白羸弱得好像一朵枯败的山茶花。

太太已经是三十的人了,医生还私下里还说,太太生产时伤了元气,恐怕这辈子很难再有孩子了。

奶嬷嬷想到这心中伤感,忙将孩子抱在太太枕边,嘴里又是夸孩子健壮,一拳打得老爷脸上留下红红的印子,又是夸孩子灵气从来不会闹太太。

李氏听着一连串奉承孩子的话,看着孩子疲惫睡去的小脸,抑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笑意,爱怜地用自己的脸贴了贴襁褓中婴儿的小脸:“我的哥儿可真乖,不哭又不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秋燥

捡垃圾(火葬场)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冷酷上司是赛博Daddy

一纸婚契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山河永寂
连载中我养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