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听了,不忍再言。两人便都去瞧那家仆与驵侩张阿九谈的热络,其间那驵侩张阿九的笑容越发谄媚,又是打躬作揖的,而邵璟的家仆却看起来神情倨傲,行止矜持。
郭霁正疑惑,那家仆忽回头道:“郭娘子觉得这租费一千钱如何?”
郭霁听得心头大喜,奈何那边张阿九忙拉着那家仆,屈着膝险些就要跪下来,苦求道:“小郎!小郎!给些活路吧!这房主人合家在外,不知这几年租费早就上涨,本就比别人低许多,只要一千五百钱。我如今就当白干了,中间的费用我一个子也不收。就一千五百钱吧!再少了就要我自己填上了。小郎可怜可怜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啊!”
郭霁听得可怜,便道:“怎好让长者白忙活,就一千八百钱吧!”
那驵侩连连点头,一叠声道:“娘子仁慈!娘子仁慈!知道体谅我们不容易!”
那家仆却拍了拍驵侩的肩膀,目光逼视着驵侩道:“少在我面前装样子!你手中掌握着南城的不少房舍,就这一处就活不成了?你要没钱上次能买那些田?你自家宅子也足有三处吧!你偷养的外室和那堆孩子怎么活?娘子仁慈,我却不受你的欺!看在娘子份上,就一千五百钱!多要一个子我这会就让你活不成!看你还有命享受你那小外室的福没有?”
驵侩的脸顿时皱得如陈年的核桃皮,赔笑道:“小郎说的是!我是个杀千刀的,却也不敢欺娘子这样的仁慈人!”
那家仆又拍了拍他的脸,笑道:“老小子识时务,我不为难你,你那些烂事我也不抖出去。不过咱先立好小人之约,这房子郭娘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不可赶人,也不可随意涨租费。如果敢长一个钱,你那小外室和那几个滴滴溜溜的好儿子就别活了,我替你家大娘子就料理了!”
驵侩忙点头称是,讨好地笑道:“小郎只管放心,押金我也替房主做主不要了。文书做好了我先送到小郎家,小郎点了头我才敢奉与娘子。”
那家仆便赏了个笑脸,拱手揖让道:“那可多谢了,张阿九到底是个讲究人!”
驵侩又忙着说了一连串的“不敢”。
那家仆却转头丢下他,转身到了郭霁面前,瞬间神色转为恭敬,道:“郭娘子纡尊降贵照应这老小子的生意,是他福气。他若敢有不敬处,但请吩咐小人。待得了文书,我自会奉与娘子看。”
郭霁忙道“多谢”,又觉得奇怪,瞧着站在远处向这边点头哈腰赔笑脸的驵侩,问道:“你们认识?”
那家仆连看也不看那驵侩,回道:“见过几面,算不得认识。只是他上次与租客闹出官司来,求了小人叔父给他打点。小人叔父见他并无大恶,便替他料理了,故而一说起来,他便感激不尽。”
郭霁虽出身豪贵,然败落之前乃是在室女子,不大留心这些事情,不清楚其中门道。今日听闻这家仆之言,又回想从前家中的一些体面奴仆家资丰厚,甚至广占田宅商肆。如今邵璟的权势比之她父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便知此言不虚。
常乐在旁边等得急了,便催促道:“娘子且将此事交予这臭小子,他做事还周全。我家郎君催得急,娘子快快同我前去。”
大清早地就命人来寻她,郭霁不解邵璟有何急事,便问:“你家郎君说什么事了吗?”
常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昨日半夜忽然吩咐我一早去寻娘子。我去了城外娘子家里,才知道以一早进城看房舍,这才一路打听了来。”
郭霁一听才知常乐等人是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便打听出自己行踪来,不觉震撼,脸上却不露出来,笑道:“这么说你家郎君不在城中?”
“在武原等着娘子呢,我连车都备好了。赶紧走的话,午时便可到了。”
郭霁道:“那就乘马吧,快些。”
常乐看看天,道:“还下着雪呢。”
“这点雪算什么?”郭霁笑道:“这就去吧。”
常乐不敢耽搁,就令人去牵了备用马匹来给郭霁乘坐,又留下一人将马车送回邵璟在城中的府邸去。
郭霁都上了马,忽问道:“你家郎君是单叫我一人去呢,还是另有他人同去?”
常乐正亲自给郭霁递上马鞭,见她这样问,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明白过来,道:“孟长史、朱军候昨日便到了,今日不知还请别人没有。”
郭霁这才点点头,接过马鞭,就要举手打马。
常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郎君如今把多嘴的人都清理出去了,娘子放心!”
郭霁听得一头雾水,道:“你们郎君清理的谁?为何让我放心?难道与我有关?”
常乐见她竟未明白,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只是家中的一些闲话,平白地与娘子闲聊罢了。”
郭霁虽不知他的意思,却觉出并非闲聊,然问了他又不肯深说,心中更加狐疑。可是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也不好纠缠,便夹紧马腹,飞驰而去。
常乐也赶忙上马,与另一仆从紧随而去。
雪似杨花,温润柔和,消融了了砭肌透骨的倒春寒。一行三骑穿行在飘摇春雪中,奔向渭水。
驵侩:也称质人,后代称牙郎、牙人。相当于现在的中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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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十三 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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