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灯下黑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皇庄范围,经过一处看似废弃的院落时,异变陡生!一道凌厉的掌风毫无征兆地自身后袭来,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远超方才所见的那些普通守卫!

沈澈心下大惊,仓促间回身格挡。砰的一声闷响,他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透体而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袭击者一身黑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招式诡谲狠辣,招招直取要害。

两人在狭窄的院落中激斗数招,沈澈心下骇然。此人武功极高,内力阴毒,自己竟一时难以取胜,且对方似乎有意将他逼向院落深处。沈澈心知不宜久战,若引来大批守卫,后果不堪设想。他虚晃一招,拼着硬受对方一掌,借力向后飞退,迅速没入山林黑暗之中。

那黑衣人并未追击,只是立于原地,望着沈澈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沈澈强忍着胸腹间气血翻涌,一路疾驰回府。肩头中掌处传来刺骨寒意,显然对方内力带有阴毒属性。他回想起那双眼睛,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今夜之行,虽有所获,却也打草惊蛇,更凭空冒出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神秘对手。局势,似乎比他预想的更为复杂凶险。

次日清晨,沈澈强压下内伤不适,依例前往兵部衙门议事。他刻意放慢动作,掩饰肩头的不适,却敏锐地察觉到,端坐于主位的兵部尚书陆擎苍目光如炬,几次扫过他的右肩。

议事间隙,陆擎苍状似无意地踱至沈澈身旁,呵呵一笑:“沈将军昨日归京,可是旅途劳顿?本官观你气色似有不佳,右臂动作也稍显凝滞。北境风寒,还需多保重身体啊。”说着,竟伸手欲拍沈澈右肩,看似亲切,实则快如闪电,指尖隐含劲风。

沈澈心中警铃大作,陆擎苍此举,分明是试探!他昨夜遇袭之事极为隐秘,陆擎苍如何得知他右肩有恙?除非……那黑衣人与陆擎苍,甚至与宁王,有着某种关联!

电光石火间,沈澈身形微侧,巧妙地避开了那一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无奈:“多谢陆尚书挂心。昨日练习骑射,不慎拉伤了筋骨,确是有些不便,让尚书见笑了。”他语气坦然,将伤势归因于寻常训练,既解释了异常,又避免了直接冲突。

陆擎苍的手落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原来如此。将军骁勇,但仍需谨慎。如今京中……也并非全然太平。”他语带双关,目光在沈澈脸上停留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这一刻,沈澈几乎可以肯定,昨夜皇庄的黑衣人,即便不是陆擎苍直接指派,也必与他脱不了干系。宁王一党,已然察觉了他的探查,并且开始主动出击,甚至不惜动用这等江湖高手。这朝堂之上的凶险,果然丝毫不逊于北境的刀光剑影。

带着满腹疑虑与肩头隐痛,沈澈于傍晚时分再次来到城南青莲药庐。秦子攸仔细为他诊脉后,眉头微蹙:“将军此伤,非寻常掌力所致。阴寒入骨,似是一种久已绝迹的邪派功夫,‘玄阴掌’。”

“玄阴掌?”沈澈从未听闻此功。

“此掌力阴毒,中者寒毒侵体,若不得正宗纯阳内力化解,轻则武功渐废,重则性命堪忧。”秦子攸面色凝重,“据医典记载,此功源于前朝一个名为‘幽冥教’的邪派,该教覆灭已近甲子,其功法怎会重现于世?”

秦子攸一边为沈澈施针通络,一边沉吟道:“更奇的是,将军体内似有一股温和醇正的内力护住心脉,抵消了部分寒毒,否则伤势恐更重三分。这股内力……颇为奇特,非佛非道,却中正平和,对疗愈此等阴毒损伤有奇效。”

沈澈闻言一怔。他自身内力刚猛,并非这般温和属性。这护住心脉的内力从何而来?他猛地想起,昨日在茶舍,云知意为他续茶时,指尖曾无意间与他相触,当时只觉一丝暖意流过,并未在意。难道……

他立刻排除了这个想法。云知意虽神秘,但那般清冷孱弱的样子,怎会身负如此精深内力?定是自己在受伤后运功调息时不自觉产生的变化。

秦子攸也未深究,仔细为沈澈敷上特制的膏药,又包好几副内服的汤剂:“将军需按时用药,十日之内,切忌与人动武,尤其不能再受阴寒内力侵袭,否则寒毒反噬,后果严重。”

离开药庐时,华灯初上。沈澈肩头敷了药,清凉之感暂压了寒意,但心中的迷雾却越发浓重。幽冥教、玄阴掌、护体内力……这些江湖久远的传闻,竟与眼前的朝堂争斗交织在一起。他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每走一步,都可能触动更多的杀机。

夜色深沉,风雪更骤。沈澈裹紧披风,行走在寂寥的街道上。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行至一处巷口,他忽觉身后似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与风雪声几乎融为一体,却逃不过他征战沙场磨练出的敏锐感知。

有人跟踪!

沈澈不动声色,故意拐进一条更僻静的巷道,身形一闪,隐于墙角阴影之中。片刻后,一道纤细的黑影悄然尾随而入,在巷中驻足四顾,似在寻找失去的目标。

就在那人警惕张望之际,沈澈如猎豹般骤然出手,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反手将其制住,按在冰冷的墙壁上。“何人派你来的?”沈澈低声喝问,手中力道加重。

那黑影吃痛,却未挣扎,反而传来一个略显耳熟的、带着惊惶的年轻女声:“将军恕罪!奴婢……奴婢是瑞王府的人!”

沈澈一愣,借着远处微光,看清被自己制住的竟是一名作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容貌清秀,此刻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恐惧,却不似作伪。他略微松开力道,但仍未放手:“瑞王府?为何跟踪本将?”

侍女急促喘息几下,颤声道:“奴婢……奴婢奉王爷之命,将此物交与将军。”她未被制住的另一只手艰难地探入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用蜜蜡封存的丸子,递向沈澈,“王爷说……说将军近日或有不妥,此药或可缓解……王爷还让奴婢传话,‘灯下黑,亦需烛火明。望将军慎之。’”

瑞王萧承泽?那个在朝堂上总是沉默寡言、看似庸碌的闲散王爷?他为何会派人送来丹药?又为何会说出与云知意意思相近的警示?“灯下黑,亦需烛火明”……这是在暗示他需要盟友,还是另有所指?

沈澈接过蜡丸,心中疑窦丛生。他仔细审视那侍女,确有些眼熟,似乎在某次宫宴上见过她侍立在瑞王身侧。“瑞王还说了什么?”

“王爷……王爷只让奴婢务必亲手交给将军,还说……京城风雪大,将军保重。”侍女怯生生地道,眼神躲闪,似乎还知道些什么,却不敢多言。

沈澈沉吟片刻,放开侍女:“回去禀报王爷,沈某谢过王爷赠药之情。今日之事,勿对外人言。”

侍女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匆匆敛衽一礼,便快步消失在风雪之中。

沈澈捏着那枚小小的蜡丸,立于风雪巷中,只觉得这京城之局,愈发波谲云诡。宁王锋芒毕露,国师云知意高深莫测,如今连一向低调的瑞王也主动递来橄榄枝。各方势力似乎都在这场愈演愈烈的风雪中蠢蠢欲动。

他回到镇北将军府书房,屏退左右,才捏碎蜡丸。里面并非丹药,而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小心身边人,影非影。”

字迹娟秀,并非瑞王平日奏章上的笔迹。这“身边人”指的是谁?“影非影”又是何意?是指影子并非真实的影子,还是暗示……“影”卫或类似的存在?沈澈想起姐姐生前也曾说过类似晦涩难懂的话,提醒他提防“画皮”。彼时他只当是闺阁戏言,如今想来,或许另含深意。

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沈澈目光沉静。无论前方有多少迷雾,多少陷阱,他既已踏入这棋局,便没有回头的道理。姐姐的冤屈、北境的安危、沈家的存续,都系于此。他需要更冷静,更耐心,在这片“灯下黑”中,找到那缕能照亮真相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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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昭
连载中汩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