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起放竹鸢,一开始弟弟抱着竹鸢跑,竹鸢怎么也飞不起来,她看不下去便过去帮忙,竹鸢终于飞起来了,她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余光看见公子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忽然,她的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飞出山崖,她的身子不停地往下坠,而她却笑了。”子妤道。
桂花惊住了:“她笑什么?”
“笑她自己啊,来人世走一遭,历经艰险最终却莫名其妙地死掉了,她能怨谁?怨他吗?他不过惦念自己的妻子,维护两个没娘的孩子。怨那两个孩子吗?他们只是孩子,两个一心替他们娘亲报仇的孩子,她连可以埋怨的人都没有!”子妤道。
她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到底是谁绊了她?
当时的确弟弟离她最近,绊她的可能也最大,可他才七岁啊,他有那么歹毒吗?
又一想,简告那两个庶弟害他时差不多也那个年纪,这么一想似乎可能性很大!
“可是……可是她也不是自愿嫁给那位公子的呀!”桂花的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
百合一直未吱声,突然道:“太没天理!要我说就怪那位公子,没管教好自己的孩子!自始至终那位公主才是最大受害者,被迫嫁给他,为了与他和他的家人搞好关系受尽屈辱,最终还被两个坏孩子给弄死了,这叫什么事?!”
简告脸色煞白,一句话都没说。
子妤以为这个故事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忙道歉:“不好意思,简公子,故事的结局与你那件事情有那么点类似。”
“没事。”简告强扯出抹笑容道。
“公主不会因为这个故事就不想嫁人了吧?那位公主是很可怜,可这只是一个故事啊!”桂花道。
“是只是一个故事,可身边这样的事情就没有吗?比这惨的都有!”子妤道,“女子的地位越来越低,想找一个中意之人相伴终生越来越难,即便找到了,他家里也可能有一堆麻烦事等着你。那位公子本人没多大问题,翩翩如玉,待人谦逊有礼,按理也算是一个良配,谁知道他家里有那些个麻烦呢?!”
百合喝了口酒道:“得了吧,嫁男人不如靠自己!那位公主就是被表像给蒙骗了!一个小小的族长之子家里都那么麻烦,汤王宫里可是有一堆的女人,麻烦事比起公子府邸只多不少,公主若不想嫁汤王,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桂花本还想劝子妤几句,听了这话欲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转而问:“你们说那位公子喜欢那位小姐吗?”
百合重重地“切”了一声道:“狗屁喜欢,他就拿她当下人使,让她带孩子,还不用给酬劳!”
“可是……可是公主说和离时他犹豫了呀!他若真不喜欢她,又怎会愣在那里呢?”桂花道。
“大概他没想到她会提出合离吧,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弱女子,如此而已。”子妤道。
桂花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双唇微微抖了抖,什么都没说。
“那……那位公主喜欢那位公子吗?”简告忽然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知道这个答案,仿佛这个问题一直萦绕着自己似的。
子妤沉默了良久,道:“应该是……喜欢的吧。”她的声音不高,却余音回绕,慢慢的飘向远处。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若不喜欢怎么可能那样痛,以至于再活一世仍会记得那样清晰。
爱得深才会痛得切!
简口胸口莫名的被重重一击,忍不住伸手捂住。
百合连啧数声道:“这么个破男人,有啥好喜欢的?!”
是啊,这么个破男人,有啥好喜欢的?!
傻呗!
这样的傻事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桂花则一脸的惋惜。
四人一同饮下杯中酒,滋味却各不相同。
这一夜,简告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
先是一个公子跪在地上,气汹汹地质问他娘:“娘,吕嬷嬷明明可以救兰,她不仅不救,还故意拖着芬,不让芬去救,否则兰根本不至于死!”
他娘面无表情:“怎么?想替兰叫冤啊?她有什么冤的?!她自己想死,那就去死呗!演给谁看啊?”
“娘,兰可是您的儿媳妇,还是虎和莲的娘亲,您怎么可以如此无情?”他哭了。
“我无情?!若不是看在虎和莲的份上,我早赶她出门了!当初为了嫁给你,她使尽腌臜手段,我们要娶的是她妹妹,她居然对自己的亲妹子下毒手,害得她中毒差点身亡,这样的毒妇,你居然还替她叫冤!”他娘愤然道。
“娘,您这是打哪听来的谣言?兰不是这样的人!”他压根不相信。
他娘冷哼一声,道:“就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有真凭实据的!她家人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亲姐姐对亲妹妹下毒手,想着婚期快至交不出人不好,她又竭力求她爹娘说她愿意替嫁,于是,她成了你的妻,她以为这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妹妹没死,又活了过来!”
他吃了一惊,良久,问:“娘,您既然知道此事为何当时不说出来?”
“家丑不可外扬,她家里人一直严守这个秘密,直到上两年我才知道,她已经是虎和莲的母亲,你又一力维护她,我不想破坏你们夫妻感情,便将吕嬷嬷指派了过去,如若她能与你好好过日子,我也就不追究了,没想到她又要故伎重演,这样的人我还留她作甚?!”他娘道。
他跪在那里,膝盖早已从痛到麻,他却毫无察觉,一颗心仿佛被一把钝刀,一刀一刀不停地反反复复磨锉着,所有的希望、辩白,最终变成了血肉模糊。
他与她做了十年的夫妻,到今日却发现她竟是那样的陌生!
良久,他缓缓地站起身,僵僵地转身,向前走去。
做到这梦境变了,还是那位公子,立在一旁笑看着一个女子带着两孩子放竹鸢,余光看见了一个东西伸了出来,紧跟着她飞了出去,他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抓住。
他的两个孩子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哭着道:“爹,您干嘛?您难道不要我们了吗?”
他摔倒在悬崖边,只觉得痛,身上的痛远抵不上心里的痛,撕心裂肺的痛。
简告猛地从梦中惊醒,心仍旧痛得无法呼吸,仿佛已然炸开,抬眼看向睡在一旁的子妤,回忆着梦里那个女子坠下悬崖时唇角的那抹笑容,与她竟是那样的相似!
怪不得,怪不得他初见她的笑容时就觉得那个笑容似乎在哪见过!
他与她在上一世就认识!
虽隔了一世,换了张皮囊,那笑容她却从上一世带到了这一世!
他百感交集,好想好想抱着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告诉她,他也喜欢她,喜欢了好久好久……
可他能那样做吗?
他有资格那样做吗?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蹑手蹑脚下了床,走出侍卫休息营帐,向没人的地方疾步而去。
此时已快六月,晚风已没那么冷,吹在身上还挺舒服,他却没一丝舒服的感觉,只觉得痛。
兰的确心术不正,的确做了不少坏事,可对他又的确一直很好,死得也的确有些冤,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忘了她,可她一直在他周围晃悠,她在修剪花草,她在烹茶制香,她在绣花做菜,她的手好巧,她会的东西好多。
她又是那样的孩子气,喜欢挖蚯蚓,荡秋千,玩泥巴,时常能与孩子们玩到一块,她就是一个孩子,不过比他女儿大五岁。
她越来越吸引他的目光,越来越让他喜欢,他开始越来越爱捕捉她的身影,只是,兰走了尚不足两年,现在迈出那一步是不是快了些?
忽然她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说她要和离,要离开他,态度是那样的绝决,没一丝回旋的余地,他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响,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简告哭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是他害死了她!
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恨不得随她一同坠下山崖,可他没死成。
她走了,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无法抹去。
他时常想如果他早些日子向她表白,早些日子解开孩子们心中的结,早些日子……
世间没有如果,只余下悔恨,只余下痛,他的爱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日日睹物思人,日日失眠,日日以泪洗面,终抑郁成疾,病倒了。
他自己就懂歧黄之术,却不愿治疗,更不愿喝药,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笑了,一年来从未那样笑过,那样的开心,那样的释然。
简告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何三年前他会在那里那样坠下悬崖?为何会被她拣了去?
这是上天在惩罚他,也是在给他机会,给他偿还她的机会!
简告久久地沉浸在上一世的痛苦中,怎么也出不来,子妤早已将上一世的恩怨搁置一旁,见简告脸色不太好,问道:“你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简告避开她的目光道,想起了前世,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你今儿起得很早,不会是半夜醒来就没睡吧?”子妤问。
简告忙胡乱扯了个理由:“昨晚我出来小解,发现星辰特别美,看着看着就不想睡了。”
“这样啊。”子妤半信半疑。
她对简告的心事不感兴趣,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不多问,她还是对里面那个感兴趣些,如果那家伙不是让她翻城墙,又或者去他营帐沐浴的话,她还是挺乐意他召见她的,毕竟与他多接触才能多了解些,才有机会说服他取消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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