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洗澡水好了!”
这次,居然醒在了入水之前
良自宜提剑推门而出:“不洗了!”
……
“临夫人病危,我们不能出琉璃门,你可以去,你去了,小苏师姐,就能走的安心些,大家不怨她,从来不怨,大家都知道,她是莫临的妻子,若是不随夫走,她留下来,会被别人说的,苏师叔只会更容不下她。”
……
怀里人的生命渐渐稀薄,语调也逐渐变小,良自宜:“小苏师妹,他们让我来看看你,他们不从来都不怨你……”
她在他怀中合上眼,良自宜眼角微红:“你如果不爱上任何一个,你会有很好的一生”
她却笑了:“爱上莫临,我不后悔,除了余生,我已为他,付出一切,我不后悔……”
病树的枝头开得稀薄的花,被三月风片片吹落,合着阳光,摇摇晃晃进了窗
丝质床幔被吹得翻飞,青白的指尖落进了片花,继而又被风扫进床里,歇在了闭合的眼睫处,那是三月风,都回不暖的凉
……
临夫人的命,在怀中散去,良自宜也消失了——再度醒来
……
“你的死期,是今日”
如此闻言,身前的人儿笑了,转身回望
……
美人眼眶微红,继而抓住良自宜的整只手,上前一步,两人额头相抵,良自宜感受到她渡来的琉璃门五脉功法,琉璃门六脉功法,她一人承五脉。难怪那群人都想要她,比起控制一群人,掳走一个美人显然更划算,覆灭整个琉璃门,彻底让琉璃门功法成为绝学。
她抓着他的手,渡去灵识,这里面,有所有逃出去的弟子去向。
良自宜落泪了,她捧起他的脸:“能从你这里,得知今日死期,我很心安。”
他抓住她的手,两人鼻尖相触,她将赴死,灰飞烟灭:“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道破了你的命途”
……
良自宜历经两次她命途的死亡,初次明白了师父说的那句话——
“我的小徒弟啊,有些人的一生,不该由别人透露,有些人的命运,不该由别人指点,你既然已悟出属于你的‘自宜逍遥道’,就注定了只能看他人命途,不管是怎样的结局,你都要学会,自宜行己道,己道自逍遥。”
那时候良自宜还未下山,还未入世,不懂师父这句话的分量:“如果明天下雪,我可以告诉他吗?”
师父哈哈一笑:“风霜雨雪,时时有变,你此时看准,可能一息就变了,孩子啊,如果这个人注定要在雪落时有生死一线,如果这个人注定在花开时有相见之人,如果这个人注定要以自身一命换百人生途,如果这个人注定死在黎明之前,生死一线尚有生还时,相见可阻亦有再见时,唯有死亡,是无可挽回的……道破注定的结局,这命途,只会变得越来越渺茫,你也找不到自己的路。”
良自宜已经忘了,当初是因什么入的金陵城。
命途一次次改,他两次都是眼看她的死亡,无能改变
这一次醒得早,就证明她还活着,她若死,他即入下一段命途……
这一次,如果结局注定无法改变
他也要让她活着,让她换一个活法,命途渺茫,他仙途百年,他随着她寿尽就是了。
轻车熟路找到藏书阁要烧师承录的叶弦:“她在哪儿?”
“谁?”叶弦不知道他要找谁
这一次,她是苏二小姐?还是临夫人?亦或是琉璃美人?
良自宜不知道,但他记得,她是谁的女儿这一点,没有改变:“苏酹道之女,她在哪儿?”拿过他手里的旧师承录,未知的命途里,生死只在一瞬间,他争分夺秒,翻开那一页,她依旧是莫苏氏,却没有被划去朱痕,就证明她没有被除名。
“皇宫。”
莫临没有带她走,当众被悔婚的她,被父亲苏酹道送回了金陵本家
“苏氏有二姝,双双入皇家,哪怕苏师叔废了苏师姐一身修为和功法,成了废人,她也曾入仙门,皇帝求长生,刚入宫就封了琉璃夫人,她,还挺受宠的……”
废去一身根骨会伤及五感,这样柔弱的仙门美人,送入宫中,在龙榻上逐渐恢复五感,第一眼就能看见帝王,一哭一笑都入帝眸,被帝王调教,只能依着帝王活,只能看着帝王一人,只能把帝王的喜怒放在心里,失去了根骨,再也修不了仙,离不开皇宫。
“如今帝王驾崩,她无嗣,依皇家礼制——殉葬。”
良自宜摔门御剑而去
“依个狗屁礼制,老子要她活着!”
推开繁复雕花木门,满月的月华入殿内,照在掉落良久的一双精美绣鞋上
石榴红鞋面上绣着金色银杏明纹和月白横波暗纹,坠着一对明珠与朱红璎珞流苏。
良自宜往上望去,晚风吹着这位白绫刺死的皇妃裙摆,繁复鹅黄宫装腰间,系着那个红球花绳,秋日的月,只为那对红珊瑚珠耳坠,点到为止……
一切寂静无声,良自宜仰望着她的死亡,无能改变。
风过处,红球花绳穗子微摆,良自宜的满头青丝,风过白头。
“我的小徒弟,这是怎么啦?”
良自宜听着这历经百年沧桑,温和而缓慢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师父!”
孙鬓枯立在风中,清癯的老热闲庭信步走在命途的百年里
良自宜跪在他身前:“师父,我错了,我不该道破她的命途,她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不明不白死去的临夫人
不该是灰飞烟灭死去的琉璃美人
不该是无可奈何死去的帝王妃子
历经一次次她的死亡,就连良自宜都快要分不清楚,哪个才是她本来的命途。
孙鬓枯伸出手,良自宜抱住师父的腰:“孩子啊,你还记得当初为何要入金陵城吗?”
良自宜泪眼婆娑,他历经的一切走马灯般晃在脑中,这一幕幕里,都是她的音容……
红烛摇曳光,点翠凤冠,朱红绒花,两鬓珍珠流苏,拢出一张花香袭人来,两鬓珍珠流苏微动,垂眸低眉的五官向上抬,心事重重惹人猜的神态
……
“爱上莫临,我不后悔。”
……
“在北地,妻子都唤夫君一声‘阿郎’。”
“那阿郎唤妻子什么?”
“姐姐。”
……
“正好琉璃门的上巳节,我呢就新编了个红球花绳给你!”
“这是女儿家挂的,我都老了。”
……
“对啊,我为什么要入金陵城?”他已经逐渐忘了自己的自宜逍遥道,忘了当初为何要入金陵城。
师父的手落在了他的头上:“自宜行己道,己道自逍遥,你忘了来时路,忘了金陵城,并不是你与她的缘起,也不是你与她的初见,一场人生一场结局,都是大梦一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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