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儿，这娃娃是个瓜蛋子嘞！”
萧羊忙把嘴里最后的一点点儿肉咽下去：“咋是个瓜蛋子嘞？”
柳鸷推开院门儿哼哧哼哧的扛着多生娃子往他跟前跑：“不瓜咋个能大夜了还要往山沟沟里头跑嘞？找摔嘞！”
“那是个瓜的嘞。”
多生娃子都不觉着那儿有点儿不对嘞？鸷哥哥跟他那凶婆娘都说他瓜，那他肯定就是个瓜的嘞……他右边儿脚的脚拇指差点遭撞翻盖了，这会儿脚落地左右歪倒的站不稳。
柳鸷瞅着他这怪样儿，就往他脚上瞅了一眼，没啥个事儿是个汉子都不讲究这些，痛个两三天就好了嘞：“娃娃你肚皮儿饿不？”
“鸷哥哥……我不饿嘞……”这个家里是啥味儿嘞？咋个恁香鼻子了嘞？准得肉！一么多一么多的肉才能有这个味儿！得忍住嘞，不能做个上门儿讨饭的嘞。
头一次进来的地儿，这地儿有柴火有粮食有肉有好衣裳啥个都缺不着嘞，是个顶顶儿好的家嘞，多生娃子束手束脚： “鸷哥哥……你跟你婆娘快去吃饭嘞……别饿着了嘞……”
萧羊听着他的声儿想着他站着的地儿，就从柳鸷身后头走了出来，一把扯着了他穿着的烂布带着他往灶房里头走：“真是个瓜的嘞……牛哥找你来是要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的嘞……对着牛哥不说假话嘞，牛哥好着嘞，你要记着牛哥的好，你要对的起牛哥嘞……牛哥叫你往东你就别往西嘞……牛哥叫你拉屎你就别撒尿嘞……牛哥可厉害了嘞……进了咱家的门儿你要多干活嘞……”
萧羊眼睛看不见走得就慢嘞，他跟这娃娃讲了一大筲箕的理儿，不晓得这娃娃能听晓得不？他得问问：“你晓得我跟你讲的理儿不？”
这理儿让多生娃子眼泪水长流：“凶婆娘……呜呜呜……我晓得……晓得了嘞……鸷哥哥是我……我后爹嘞……我……呜呜呜……我要把……把鸷……鸷哥哥……呜呜呜……供着嘞……”
凶婆娘？他家小羊儿哪哪儿都好着嘞，咋会是凶婆娘嘞？柳鸷急了：“你这个坏娃娃咋能这样个儿叫我婆娘嘞？”
坏娃娃，他是坏娃娃了嘞，多生娃子吓的眼泪水儿也不流了，是嘞……他咋个能这样个儿叫嘞？鸷哥哥的婆娘牵着他嘞，鸷哥哥的婆娘也稀罕着他嘞，鸷哥哥是好哥哥，鸷哥哥的婆娘是好婆娘嘞。
“是……是好……好婆娘……”
咋个这样个儿傻嘞？柳鸷听的直抠脑壳。
“娃娃你晓得不？你不能叫我婆娘叫婆娘嘞，小羊儿是我一个人的婆娘嘞！”
多生娃子胡乱的点着头跟使了劲儿似的乌拉乌拉的哭，柳鸷瞅了一眼就心火大烧，这下子抠脑壳都稳不住了只得换成抓头发才能给缓缓。
萧羊把多生娃子带到自个儿的小板凳那儿就松了手，这话得跟这娃娃好好讲嘞：“我还没跟牛哥生娃娃嘞，牛哥是我后头生的娃娃的爹嘞，不是你的爹嘞，你不能把牛哥当你爹嘞，这理儿你晓得不？”
叫婆娘也叫错了，叫后爹也叫错了，他咋个就能恁瓜嘞？多生娃子哭的要喘不上来气了，后悔的话更是说不出口：“呜呜呜……我……我……呜呜呜……”
完了又讲不出来话了，柳鸷听他哭听的脑壳疼，不能饿着小羊儿嘞，他一瞅着自个儿婆娘一颗心子就软了，忙去寻了个大凳子放在自个儿婆娘的跟前，啥好吃的都得紧着自个儿的婆娘先吃，他掀了锅盖把两大盆肉都给端到了大凳上头，声音掐的跟棉花铺盖一样个儿又热又软：“小羊儿咱吃肉嘞！”
萧羊笑眯了眼，不久前才吃完一根烧鸭腿儿的嘴巴红亮红亮的：“好嘞牛哥！你要挨着我坐我吃着才香嘴子嘞！”
“成嘞！咋说都得香着咱小羊儿的嘴子才成！”
咋能恁个香嘞？咋能又恁多肉嘞？得是多大的肚皮儿才能装着恁多肉嘞？多生娃子抽抽嗒嗒的咽着口水，两眼珠子跟掉那装满肉的大盆子里头似的捡都捡不回来。
听着牛哥在他身边儿坐好了，萧羊就把摸着的最大的那块大肉往柳鸷跟前递：“牛哥你挑着肉多的吃哈！你吃的好我这心里头才高兴嘞！”
柳鸷脸都要笑烂了：“小羊儿你咋个恁好嘞？”
“牛哥我心里头只装的下一个你嘞，你晓得不？”
“我晓得嘞小羊儿，我心里头也只装的下一个你嘞。”
就是这话嘞，这娃娃要进这个家就必须得要晓得这个理嘞！牛哥心里头只装的下一个他嘞，他就是小羊儿嘞，不会是别个嘞！
萧羊心满意足，他要让这娃娃再听一遍这话嘞，他朝自个儿的左边的空地儿拍了拍：“娃娃你坐下嘞。”
好婆娘又是叫他娃娃又是让他挨着坐嘞，好婆娘可真是稀罕他嘞，多生娃子这心头就跟这灶房里头烧着柴火的灶膛一样个儿热的烫人。
听这人挨着自个儿坐下后，萧羊就把藏在心里头一定要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牛哥我是你一个人的婆娘嘞，你是我一个人的汉子嘞，我这话说的对不？”
咋个不对？这可是太对了！柳鸷肉也不吃了，这话是掏心窝子的：“小羊儿我这一辈子就跟着你过了嘞！”
萧羊鼻子酸的不得了，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把自个儿的眼泪水给抹掉，他安生的不容易嘞，他的好日子来的不容易嘞，他遇着牛哥是借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的福嘞。
牛哥只能是他的嘞！他要把牛哥紧紧的满满的抓着一丁点儿都不给别个！他从生出来盼到自个儿会走，又从会跑会跳盼到能种出好粮食，盼着娶婆娘又盼着自个儿成别个婆娘，他是被别个给卖嘞不要嘞丢远了的嘞！别个都觉着他不是个好种嘞……
是牛哥给了他一个家嘞，牛哥花了钱费了劲儿让他能活成个人样，牛哥心肠好，受了牛哥好的都得要对的住牛哥！
“娃娃牛哥对你好，你一定得要对得住牛哥嘞！这个村儿恁多个娃娃你晓得为啥牛哥只稀罕你一个不？你有良心嘞，你不是黑心子嘞，牛哥才稀罕你的嘞！”
“牛哥有我嘞！你要对不住牛哥我能要你命嘞，你晓得不？”
咋说这个嘞？柳鸷别过脸偷摸着把眼泪给抹掉。
鸷哥哥真的稀罕他嘞！鸷哥哥觉着他好嘞！多生娃子激动跟哇呜哇呜的。
是牛哥跟他说心里话嘞，你个娃娃咋个能抢着叫唤嘞？不成不成，萧羊赶忙抓了块肉往多生娃子大张着嚎的嘴里头塞：“你吃完再哭嘞……哭完还要跟我讲你晓得的理儿嘞，晓得不？”
多生娃子使劲儿把鼻涕给吸溜回去，他不嚎了嘞嘴里头有肉等着他吃，他只有一个嘴实在是忙不过来嘞，烧鸭香的很他连骨头都给一块儿吃进肚皮儿了，他砸吧着嘴里的味儿抽了个空当回了话：“我……晓得了嘞……”
米粥跟猪腿儿饿的嗷嗷叫唤，偏偏这俩玩意儿又得小羊儿稀罕，柳鸷只得起身去瞅蒸水蛋好了没？
嘴里没得肉吃了，恁大两个盆里都是肉他又不敢去拿，好热乎嘞……他一想到这儿好张了个嘴又开始乌拉乌拉的。
柳鸷骂他：“你晓得了？你晓得了个屁！”
牛哥就不骂我嘞，牛哥疼我的不得了嘞！萧羊吃肉吃的香喷的摇头晃脑，他嘴巴里头嚼着好大一块儿肉，空了手了就又摸了块肉给多生娃子递过去：“娃娃你吃肉嘞！咱灶膛里头还烧着大红薯嘞！牛哥晓得我爱吃你才有得吃嘞！”
多生娃子觉着今个儿可太幸福了，牛哥婆娘才能吃着的烧大红薯他也能吃着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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