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鸷把铺盖给人盖严实了,才蹬上鞋子拿起厚实的外裳轻手轻脚的把房门给带上，他刚一出堂屋的门儿，就听着灶房里头那娃子扯的大噗鼾，忙把堂屋的门儿也给带上了后才往灶房里头走。
今个儿可是第一回给小羊儿治眼睛的重要日子，灶膛里头的火得烧的旺旺讨个好彩头才成，米粥跟猪腿儿也是赖觉的主这会儿还抱窝里睡嘞，惹火的时候土娃就戳着眼睛醒了，柳鸷摆了摆手让他多睡会儿再起，个半大的孩子正是觉多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给亏着了。
外头还是黑天嘞冷的很，柳鸷舀了瓢缸里头的凉水不讲究的蹲堂屋外边儿刷牙洗脸，昨个儿跟小羊儿亲嘴儿的时候，小羊儿还说他嘴巴香嘞，小羊儿喜欢他的嘴子是香的嘞，那这价贵的牙粉就是值当花银钱的好东西。
凉水一冲上脸今个儿这一天就精神抖擞的开始了，灶台上头放着一小布袋白米，家里多了一张要吃的嘴儿，那这白米就得多舀上一碗，跟老村长换的干枣儿估着就剩个个把斤了，得紧着小羊儿吃才成，他抓了一小把估着有个十几颗的样儿，够了，等会儿跟白米熬到一块儿，他跟土娃都能沾沾小羊儿的福。
火烧的旺旺的水开的快得很，柳鸷把洗好的白米往锅里一倒，没一会儿米香就满了整个屋子，土娃不是个懒的，被香喷的白米味儿一叫立时就掀了被子起了床，人不往铺上睡，柳鸷就喊他把被子褥子都给裹好了抱堂屋里头去，免得熏上火烧火燎的味儿，夜里睡不舒坦。
“你进屋动静小点儿你嫂嫂还睡着嘞。”
土娃边穿衣裳边听话道：“鸷哥哥我晓得了。”
衣裳穿着有点儿大，柳鸷就叫他把腰带给系紧些，又说大了才好，小汉子个子窜的快，衣裳大了冷不着不说等窜了个子后还能再穿穿，都是拿厚实棉花好棉布做的多穿个几年才不叫浪费。
土娃再把厚实的棉布袜子跟棉布鞋子一穿，踩到地上就跟不会走路了似的，柳鸷笑他这算啥，你还没见识过好的嘞，等我跟我婆娘成亲了，也给你做身新衣裳来穿穿,那日子才叫好才叫美嘞！
土娃一听这话就巴不得他鸷哥哥跟他嫂嫂明个儿就把亲给成了才好，等他按他鸷哥哥教的法子把牙跟脸都洗刷干净后，又满口香的满脸香的乐颠颠的跟在他鸷哥哥的屁股后边儿跑。
捣药的罐子跟药杵子是镇上的大夫后头喊药童跑出来送的，人镇上大夫说了天星墨葵从花到根儿可都是好东西，昨个儿睡前他就按人大夫交待的洗干净了后搁堂屋里头挂了一夜，这会儿取下来看干干燥燥的没滴点儿生水气在上头，正是药效最好的时候嘞。
小羊儿的事儿都得他自个儿亲手来做他才能放心，他坐在小板凳上抱着捣药罐子手上动的飞快：“土娃你把碗里头的干枣倒锅里头去……记得拿铲子搅搅锅里头的米，别弄糊锅了糟蹋粮食……”
鸷哥哥把灶上的事儿交给他干，这是把他当自家人了嘞，土娃心里头高兴忙把柳鸷吩咐的活给干了。
除了天星墨葵其他的都是干草药，镇上的大夫说了，给小羊儿治眼睛的药一点儿生水都不能沾，得使着劲儿耗着时把天星墨葵给捣化了才成。
“土娃柜子里头有野鸡蛋嘞，你给拿八个出来打碗里头，小葱搁哪里你晓得不？”
“鸷哥哥我瞅着小葱了嘞！”
柳鸷头都没抬：“那你再择把葱，过会儿咱们整个小葱炒蛋来吃吃香嘴子的很。”
小葱炒蛋！这是啥吃法呀？锅里恁大锅熬的喷香的干枣白米粥，得要他三敞开了肚皮儿才能吃的完不说，就连过年过节才瞅得着别家吃的炒蛋，到了鸷哥哥家里头一下子就要吃八个！我的天老爷啊！我土娃这是掉到福窝窝里头喽！
柳鸷瞅他听话喊忙活啥就乐颠颠的去忙活啥，是个勤快孩子，他声音也没初时那样个儿凶了：“你要踏实跟着我跟我婆娘，做啥都要先向着我跟我婆娘，我不能教你多的啥，就我这身能在山里头讨出个好活头的本事，也是能真心实意都教给你的。”
“趁着年纪小你就踏踏实实的多学学本事在身上，苦不着自个儿能过上好日子不说，还能娶个好婆娘过更好的日子，你瞅着是不？我跟你嫂嫂的日子过的可好着嘞……”
柳鸷说着说着先把自个儿给说美了，药啊，你是好药啊，得让咱小羊儿的眼睛亮亮堂
堂的是不？
没人对他恁好过，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住不说，还要教他过好日子的本事，土娃憋住眼泪，眼巴巴的瞅着他鸷哥哥：“我跟鸷哥哥你跟嫂嫂是一家人嘞，嫂嫂昨个儿跟我讲的理儿，我心里头都晓得嘞……”
哭哭啼啼酸酸溜溜的哪像汉子的声气？柳鸷凶他一眼：“要流眼泪水儿你就别跟我讲话了……一个汉子流血都不流眼泪水儿的……”
“有闲功夫哭，不如多干点儿活多学点儿本事……”
柳鸷还要说他的，不过一听到堂屋门儿被推开了就晓得自个儿的婆娘起来喽，他把手头的捣药罐子往身上一抱，话头往屋顶上头一丢忙不迭的就去迎人去了。
“牛哥……我摸摸你穿的厚实不……”萧羊边说话边听着声音去寻他。
一大早的小羊儿就惦记着他嘞，柳鸷快走到他跟前让他摸摸自个儿的衣裳：“行，你给我摸摸……我给你捣药嘞……”
捣过的药闻着就苦涩涩的，药不苦不是好药嘞，萧羊咧开嘴儿乐，手伸到牛哥的衣裳下摆去摸厚不厚实，两个指头厚实的衣裳，里头松松软软的塞的是棉花嘞，牛哥没被冷着嘞，他心头高兴松了手又去挽牛哥结实的手臂。
“这身衣裳厚实嘞，你冷不着我心里头高兴嘞……”
小羊儿的腿还没好全嘞，得慢些稳当些的走路才好，柳鸷把步子往小了迈，兴冲冲的跟他讲今个儿早上要吃啥：“我熬了干枣白米粥嘞，等会儿把小葱择来切切咱们整个小葱炒蛋来吃，香嘴子的很。”
“牛哥我听着就想吃的等不得了！”
“那我得往灶膛里头加火……”
“……”
“牛哥我刷完牙洗完脸要去茅房嘞。”
“成，土娃你去提个水桶过来。”
萧羊晓得他的好嘞，灶房里头热乎乎的牛哥怕他遭冷风给吹着，这些天都是在灶房里头刷牙洗脸的。
等他去完茅房回来，柳鸷都把熬好的粥倒出来凉着了：“土娃你把锅给洗喽，我要给你嫂嫂敷药嘞，手上没个空……”
嫂嫂给他药膏，嫂嫂是最好的嫂嫂，土娃忙应了好，冲干净手上的泥就急匆匆的舀水洗锅去了，柳鸷把拆好的棉布平摊在卧房的桌上，捣好的药又黑又黏糊味儿又不好闻，要亏着小羊儿了。
萧羊跟在他屁股后头打转转，耳朵没听着动静就牛哥牛哥的喊，声音又软又黏糊，一听着这声儿柳鸷心头就化了糖。
柳鸷把头发跟他扎好后，就把包裹了草药的棉布条子给他拴在眼睛上，药是凉的嘞，过会儿被风吹着了肯定就更凉了，柳鸷找了兔子帽给他戴上，又往他鼻尖上亲了一口：“走，牛哥带你去灶房热乎热乎。”
萧羊抱着他结实有力的腰，偷摸的乐：“抱着你我不冷嘞，牛哥……”
土娃往锅里头掺的一瓢水都烧去一半了，才见着他鸷哥哥跟嫂嫂牵着手过来，裹着白棉布也瞅的着黑糊糊的药，他心头有些担心：“嫂嫂你眼睛上了药疼不？”
萧羊嘴巴被亲的红彤彤的：“不疼嘞……药是好东西嘞。”
这场下的狠，夹着冷气带着霜，吃完早饭后柳鸷去到柴房把上山要用的物什都给寻了出来，土娃一会儿往药炉子里头添柴，一会儿去瞅搁嫂嫂腿上玩儿的毛绒绒的一瞅就很好摸的米粥跟猪腿儿。
柳鸷在堂屋外头喊：“土娃，过会儿你跟我上山去找野鸡蛋嘞！”
“鸷哥哥我晓得了嘞！”
眼睛上敷着药就有些发沉，萧羊两手各抓了米粥跟猪腿儿的一条肥腿儿，上山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他得跟土娃讲讲里头理儿：“你上山要听我汉子的话嘞，山上大肉多的不得了，你个子小小的别到处乱跑跑嘞，晓得不？”
个子小小，那是年纪小小才个子小小的嘞，他长大了肯定能长的跟鸷哥哥一样个儿高！土娃偷摸伸了根手指去戳猪腿儿翘起的尾巴，对厉害的嫂嫂他心里头是服气的：“嫂嫂我晓得了嘞。”
晓得就好，萧羊点点头又道：“我汉子厉害着嘞，本事大着嘞，你就跟着他好好学本事，好多干点儿活嘞，这你晓得不？”
尾巴是不能碰的！猪腿儿气呼呼的把尾巴给压在了屁股下面，吃的好睡得香它的屁股就长的圆滚滚的，人家都说大屁股是福气嘞，土娃忍不住去戳它的屁股想借它的屁股沾沾福气：“嫂嫂这我也晓得了嘞。”
猪腿儿嗷呜一声又开始狗叫，萧羊往它大肥屁股上一拍，厉声教训它：“你咋又要闹了嘞？”
土娃悻悻的收回作乱的手，又跑去给药炉子添柴，真是啥东西到了他嫂嫂的手里头都得好好听话嘞，可不敢惹嫂嫂不高兴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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