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鸷在院门外头喊了好几声，都没听着小羊儿应声，就猜到人这会儿多半是睡着了，他喊土娃不要吵闹让嫂嫂多睡会儿病才好的快。
土娃憋了一路了，门一开冲到堂屋门口蓑衣雨笠一卸，就急慌慌的往茅房去了，柳鸷把身上的行头都放归整了，脚一蹬就光着两大脚板进了卧房。
这张两个人睡都觉着宽大的床，只萧羊一个人睡着就更显的大了，巴掌大一点儿的脸睡的黑红黑红的，柳鸷走到床尾掀开一角铺盖，伸了只手进去摸了摸萧羊的一只脚丫子，热乎热乎的，没冻着就好他很快就把手抽了出来又把铺盖给人严实的盖上。
卧房的门轻轻合上，他搁堂屋门槛上坐着歇晌，没一会儿就瞅着土娃舒舒坦坦的从茅房里头出来了。
柳鸷拍拍旁边儿的地儿，喊他过来挨着坐，声音放的很低：“冷不？”
“鸷哥哥我不冷嘞。”弄回来了一大背篓的好东西，土娃这会儿心头还激动着嘞，冷？他都热乎的不行了。
歇了不多会儿，柳鸷就闲不住的到灶房里头烧水去了，今个儿打的三只野鸡说瘦不瘦说肥也不肥，不过水灵的野菜扯的多，弄个热锅子烫来吃再烧几个红薯肯定又是老香嘴子的一顿饭。
土娃瞅着他在烧火，自个儿也找了活来干，六十几个鸡蛋他给一个一个的捡到灶台上的篮子里头，火没烧多大锅里的水要有一会儿才能烧开，柳鸷从墙上取下个筲箕，坐小板凳上扯起了野菜。
米粥跟猪腿儿听着人声了，觉也不睡闹着要出来玩儿，土娃问过柳鸷后就把它俩从背篓里头抱了出来。
“啊！”土娃惊叫一声。
柳鸷抬眼瞅到猪腿儿尾巴上的屎后，就叫他弄点儿热水给洗干净，顺便把背篓里头的干稻杆给换了。
这下土娃晓得为啥自个儿嫂嫂更稀罕米粥了，个邋遢小狼，他嘴里头念念叨叨的说着猪腿儿，又听话的打了热水给它洗尾巴。
野菜扯了半筲箕，柳鸷就听着萧羊喊他了。
“起嘞？”
萧羊边走边系着兔子帽，没走多会儿就觉着前边儿站着个人，他晓得这人是谁嘞：“牛哥。”
柳鸷乐了几声后就牵着他到了灶房，又把自个儿坐热乎的小板凳还给他坐了。
土娃抱着猪腿儿冲进来给嫂嫂抱怨：“嫂嫂，猪腿儿拉屎粘尾巴上了嘞。”
这会儿的猪腿儿长的可肥了，萧羊接过来揍它的大圆腚，锲而不舍的跟它讲理：“咱家没笨的嘞，人家米粥咋拉屎不粘毛上嘞？”
猪腿儿“嗷呜嗷呜”的叫了两声后，就去舔萧羊的手指，它一乖萧羊就不生它气了，还软乎软乎的东一个猪腿儿西一个乖小狼的叫。
土娃蹲他跟前瞅的新鲜，这猪腿儿咋恁机灵嘞？
锅里头的水开了，柳鸷喊土娃往泡脚桶里头打半桶热水来把脚给泡了，土娃桶提过来了，水也打好了，就是不好意思脱了鞋袜来泡脚。
柳鸷瞪他一眼：“磨磨蹭蹭干啥？还不赶紧把脚洗了把药膏给上了！”
这一瞪可不是好惹的，土娃扭扭捏捏的答应，不想鞋袜一脱柳鸷眉头一皱，这是啥味儿啊？
萧羊给这厉害的味儿一熏，就晓得为啥土娃这回咋个“不听话”了，他伸手捏住鼻子：“土娃的脚臭烘烘的……”
咋个能把小羊儿给臭着嘞？柳鸷立刻起身，拦腰抱起土娃就往堂屋外头冲，把两眼含水儿的土娃放门槛上坐着后，又急吼吼的去到灶房里头把泡脚桶跟臭鞋臭袜一块儿拎了出来。
瞅着他来来去去的米粥，蹦着四条小腿儿冲到了土娃跟前嗅来嗅去，没嗅几下两个大喷嚏就打了出来，土娃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
柳鸷瞅着他那副倒霉摧的样，就乐的不行：“哈哈哈哈哈……”
牛哥把土娃给弄出去了，灶房里头就不臭烘烘的了，萧羊松开捏住鼻子的手，听着土娃哭的可怜兮兮的，牛哥还笑笑呵呵的，就伸个脑袋朝外头喊：“土娃！叫我汉子给你削块香胰子搁泡脚桶里头去……过会儿你就不臭烘烘了嘞！是香土娃了嘞！”
用香胰子洗了脚就是香土娃了嘞，听他这一说土娃硬生生的憋住了哭，红眼睛红鼻子的冲正蹲在灶房门口乐的摇头晃脑的壮实汉子讲：“鸷哥哥……你……你给我削……削块香胰子嘞……”
柳鸷乐的停不住：“你……等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土娃瞅他这样心里头委屈的不得了，嘴巴一憋就开始嚎：“呜呜呜……你……嫂嫂都……都……呜呜呜……”
“都……呜呜呜……”
他这动静越来越大，给米粥吓的撒丫子往灶房里头跑。
米粥冲进来“嗷呜嗷呜汪汪汪”的叫，猪腿儿就闹着要下地去，外头肯定臭烘烘的他就不出去，萧羊把乖不住的猪腿儿放到地上后，又冲外头喊：“土娃！猪腿儿不嫌你臭烘烘的，它出去找你去了嘞……”
柳鸷笑的肚皮儿抽抽，缓了会儿后就听自个儿婆娘的话，起身去给土娃削洗臭脚的香胰子去了。
猪腿儿是个要把自个儿给弄得臭烘烘的小狼，它一蹦一蹦的跑过来，闻着了土娃的臭脚丫子味儿不打喷嚏也不跑，就乖乖的趴在土娃旁边睁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抬头瞅着土娃。
猪腿儿真不嫌弃他嘞！土娃伸手捏住鼻子，擤出一长串粉条子给甩院子里头去：“好猪腿儿……我往后不稀罕……米粥了就……就稀罕你……还有嫂嫂……”
柳鸷把大拇指节恁大块香胰子往泡脚桶里头一丢，又伸出手去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咱都不嫌弃你嘞，自个儿把脚丫子跟袜子给洗干净了就进来，等会儿我还要教你杀鸡嘞。”
土娃感动的泪眼婆娑，直到瞅着鸷哥哥进了灶房又顺手把给门儿给带上后，两小眼珠子一瞪，“嗷”的一下就嚎了出来。
等他洗香了脚跟袜子，穿着草鞋倒了水抱着米粥委委屈屈的进来后，就瞅着他鸷哥哥拿着药膏罐子冲他招手。
萧羊听他哭了恁一会儿也觉着累，就喊他挨自个儿左手边儿坐着烤烤火暖乎暖乎：“咱晚饭要吃三只鸡嘞，我汉子咋恁厉害嘞？土娃你今个儿在山上跟着我汉子学着了啥个本事嘞？”
嫂嫂问他在山上学本事的话，他心头就不委屈了，听话的抱着猪腿儿挨他嫂嫂边儿上坐着：“鸷哥哥教我咋个寻摸野鸡蛋嘞，还教我啥个是蛇窝……”
柳鸷拿着药罐搁他跟前蹲着叫他把伤了的脚伸出来，鸷哥哥嫌弃他脚臭烘烘的嘞，他不想把脚伸出去嘞，他不想要鸷哥哥嫌弃他嘞。
萧羊捏着米粥的大肥腚，跟他讲话：“听我汉子的话嘞，你脚丫子现个儿香烘烘的嘞。”
嫂嫂说的都对着嘞，他把自个儿香烘烘的脚丫子伸了出去，柳鸷一瞅土娃伤着的那个脚拇指指甲壳都翻了一半儿，肿着的皮肉还冒着血嘞，又想着这小娃娃跟他走了好几个时辰都不吭个声儿的……
“你这脚丫子没好之前就不要沾水了，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头好好陪着你嫂嫂，等脚好了我再带了上山去学本事晓得不？”
药膏抹在伤口处冰冰凉凉的，土娃点着脑袋答应：“鸷哥哥我晓得了。”
“这才是好土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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