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耀趴着身子撅着腚在屋里翻找着,结实的麻绳找到了丢在地上,可什么适合当刀鞘呢?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身后的危险,不时还挠一下扎满杂草的脑袋。
“铛”一声,柴刀落在地上。
女孩捂着脸突然爆发出哭声。
她明明拿起了柴刀,却什么也没做成。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怕死,她不敢拿刀砍死这个男人,也不敢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没有人把她当人,她自己也当自己是个死人。
可真真到要死的时候,却又下不去手。
难怪别人瞧不上她,她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她呜呜哭着,似要把一辈子的委屈全哭出来。
阮文耀看到她这动静,一时吓懵了,怎的哭得这样伤心?
不过想想,他的小媳妇也就十三四的模样,看着衣服不像穷人家的,却瘦成这样,还没死就被丢进乱坟岗里,想来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阮文耀手足无惜,不知道怎么办,也不敢碰她。
瞧她哭得那样伤心,他心里有些乱,轻手轻脚地退出屋里。
“爹。”知道会挨打,阮文耀还是硬着头皮怂怂到阮老三跟前,弱弱地说:“爹,阿软她哭了。”
说完他缩着脖子,小心看着他爹。
内心也是怕打,一只脚退了半步随时准备跑。
阮老三抽着烟袋,眼睛被烟雾熏得眯了起来。
哭出来好,不哭反而是活不下来。
“你明天自己去山里把那几味药采回来,你这小媳妇留不留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哦,除瘴气的药是吗?我认得。”山上的瘴气就算不下来,住在这里久了,一般人也会受不了。
不过现在是采药的事吗?小媳妇儿那么伤心的样子,会不会把自己哭死啊。
阮文耀揪着心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回,“爹,阿软哭得好伤心,不要紧吧。”
阮老三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死人,会哭才正常。滚去把碗洗了,一天天的就你废话多。”
阮文耀吓得抱着头跑了。
他这年纪轻经历的不多,怎知道哭不出来的苦。
他爹虽然会打他,但也不是往死里打,以他爹几棍子打死野猪的本事,不收着劲儿,他的手脚早折了。
他从小靠山吃山,偶尔瘴气下来进不了山,也只是饿上几天也没到要死的程度。
被打哭了,他爹也会收手,哭得狠了偶尔还采甜果子给他吃。
他哪里知道在屋檐下,不管是哭是闹,都没人搭理的痛。
更不懂得,不被人当人,想死不能死的苦。
女孩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许是哭晕了过去,但悲催地又醒了过来。
她很不想醒来,她很想老天怜悯趁她梦时把她收走,魂飞魄散也罢,不要再来这世间。
可老天哪会随人愿,她并不是老天心疼的人啊,她终是一次次的醒了过来。
只是这次,她旁边有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热气,阮文耀赶紧地拧了帕子递到她面前。
“阿软,擦把脸。哦,帕子有些不太热了,要不要我再加点热水。”
女孩把帕子盖在脸上,帕子温热本是用来擦干净脸上的泪渍,可热气熏到眼皮时眼泪又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阮文耀蹲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媳妇儿。
怎么有这么可怜的小丫头,他以后要努力些,把媳妇儿养胖,不让她再受欺负。
窗外,阮老三练完功擦着汗对着屋里喊了一声,“臭小子,还没洗完吗?”
阮文耀听到亲爹的吼声,吓得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马上好,我洗个脚就出来。”
默默流泪的阿软听到这话,当即就感觉盖在脸上的帕子气味不对。
她抓起脸上的帕子丢回给野小子。
阮文耀接到帕子也没多想,端着盆跑了出去。
女孩忙用衣袖擦脸,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脸有些发痒。
这野人居然用洗脚的帕子给她擦脸,脸不会烂掉吧。
怎么有这样的人。
阿软姑娘都顾不上伤心哭泣了,这会儿她就是个死人,也叫这个野小子气活了。
阮文耀哪里知道自己气媳妇儿的本事,收拾完回到屋里,乐呵呵地抱着缠着麻布的柴刀睡到了墙边。
他一连忙了几天没一会儿就累得呼呼睡了,床上的女孩一直没睡着,偶尔翻一下身,不时用衣袖擦脸。
熬到深夜,她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月光明亮她犹豫了一下,终是颤巍巍地爬下床,扶着墙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
另一边主屋里的阮老三今天吃了酒,本来睡得正香,但他向来警觉听到外面的水声,立时就醒了。
他站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向外看了一眼,院外的大水缸边,干瘦的女孩正捧着水洗脸。
女孩反复洗了很多遍,才感觉脸上干净了一点,她没有帕子,就坐在院子里随着风吹干湿湿的脸。
她背对着屋子,面朝着院门的方向。
一眼就能看到院门没上锁,只用个木栓子栓着。
今晚月光这么亮,或许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走出这扇门,她是不是就能逃离这对野人父子。
她想着,脚步已经先于她的脑子摇摇晃晃地向院门的方向移动。
外面是自由的空气,她鬼使神差地甚至加快了步子。
“咳!”一声重重的咳嗽声让女孩愣住,停下了脚步。
她呆呆站立了一会儿,最终转身回到了屋里。
回到暖和的屋里,她发热的脑子反而冷静下来,刚刚真让她逃了也未必有生路。
山里晚上有野兽也有瘴气,以她的体力即使是只猴子也能把她拖进林子里撕了,何况以她虚弱的情况,也没力气走下山。
下山又怎样,她一个半大的女孩哪里又有容身之所。
呆在这里又有生路吗?那小子的爹发现她想跑会打死她吧,他对自己儿子都那般心狠打成那样。
女孩发现,她面前每一条都是死路,死啊,那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真正面对死亡时,求生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本能。
她看了一眼墙边抱着柴刀睡着的野小子,抬手捂住了鼻子。
这野小子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身上有一股动物身上的气味,难闻得很。
活着就是要给这样的野人当媳妇吗?
她大约上辈子是犯了天条,死生皆是不幸。
阮文耀不知道,他在睡梦里又被小媳妇儿嫌弃了一回。
天亮他揉着眼睛从草铺上爬起身,他打着哈欠看到昨晚抱着的柴刀好好地放在旁边,柴刀上包着的麻布散开了,锋利的刀刃露出来一点。
他吓得冒出些冷汗,还好柴刀掉到旁边了,要是抱着睡一晚上,还不变成滚刀肉。
不过这柴刀是掉出来的吗?怎么躺在草铺边的样子这么整齐,倒像是让人放在这里的一样。
阮文耀也没多想,爬起来先去看看小媳妇儿是不是还活着。
“嘿嘿,阿软你真棒,又活过了一天。”阮文耀笑眯眯出了门 。
他不知道,他也很棒的,又获得了小媳妇儿的白眼。
她对别人都是爱搭不理,能嫌弃他,给他白眼,怎么能不说一句很棒呢。
“爹,我上山去了!”阮文耀找了一个更大的背篓,干劲十足地出了门。
这人啊,果然是成了家就有了干活的动力。
阮老三要狗儿子采的那幅药不那么容易配出来,父子两早出晚归忙了几日也没开始熬药。
女孩儿不知道是中了瘴气的毒,还是身体底子本就不好。
每日里昏昏沉沉,养得几日反而较刚捡回时还瘦弱。
阮文耀心里着急,生怕又让自己养死了,每日上山采药,回来从不空手。
兔子山鸡总要抓上几只回来,可多少东西吃下去,媳妇儿的身体总不见好。
阮文耀急得吃不下饭,尾巴一般跟着亲爹吵闹问着:“爹,要不要带阿软去城里让大夫瞧瞧。”
“不用,咱家那副药就能冶,还差一根十年的老山参。”阮老三剥着野栗子有些愁。
山上或许有山参,但是可遇不可求,那长腿的玩意儿哪里抓得到。
想去铺子买吧,那可太贵了,哪里买得起。
他故意逗儿子,“要不把你那把柴刀卖了换银子去买。”
阮文耀犹豫着将腰上别着的宝贝柴刀递过去,可很快又收了回来。
“还是想其它办法,没刀山上不方便,以后会饿死。家里那把老柴刀根本砍不动山上那些树藤。”
阮老三斜眼撇着狗儿子,嘴角抽了抽,倒不是个傻子,目光终于看得长远些了。
阮文耀紧握柴刀,突然满眼坚定地说:“我上山猎头熊,卜老大说熊瞎子最值钱了!”
阮老三心口一滞,涌起的欣慰瞬间收回,一烟杆子抽在他身上。
“我看你才是个瞎子!连山猫都打不过,你还敢惹熊,个死小子,我直接打死你得了!”阮老三气不过,又拿起墙边的棍子对着他抽了起来。
一时间,老阮家再次上演鸡飞狗跳的日常,阮文耀被打得慌不择路地乱跑,阮老三撵着一棍一棍打得结实。
那棍子呼呼带着风声,阮文耀知道厉害,也是真慌了,不知怎地就跑进房里,一个鱼跃呲溜躲进了床底。
这野小子也不算是乱跑,自从有了这个小媳妇儿,阮老三就没进过狗儿子的屋里。
阮文耀也是直觉准,就知道这里是活命的地方。
可真躲进床下,却又听到他爹跟进来的脚步声,阮老三正在气头上,一棍子砸在墙上,就听轰然一声,门边的土墙竟然打了一个窟窿。
阮文耀听到这动静,赶紧从床底爬了出来,张开手臂挡在床前,生怕亲爹一棍下来把他媳妇儿打死了。
此时的阿软姑娘正缩在床角,她颤巍巍伸出手,手心向上。
手还抖着,动作却是坚定的样子。
屋里三人都定住没动,阮文耀疑惑转过头,就见媳妇儿掌心里有一颗碗豆大小的黄色东西。
“这是什么?”阮文耀疑惑。
“金豆子,拿过来买药!”阮老三说完,转身就走,眼睛都不带多看一眼。
“金豆子?”阮文耀疑惑看着,却没去拿。
他自是听说过金豆子,只是他一个山里的野小子活了十几年却是从没见过真的金子。
女孩显然是有些畏惧他,身子离得远远的,手却坚定地伸向他。
谢谢留言,有人看吗?
好吧,先写着。
大概能预见到,软软得是我所有文里最不讨喜的女主。
但是种田文有成长buff吧,有的吧,有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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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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