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去给自己加衣裳,顺便叫住要收拾的明扬:“先别收拾了。不是说城河冻上了么,我们去瞧瞧。”
明扬瞧了眼砚台的墨迹,叹了口气,瞧着斐之何给自己罩上一件桃红无袖夹比甲,套上围领,再系上斗篷,还有余心感慨了一句,“这次可是不能再勤勉了。”明扬没应声,自顾自地拣着要出门的东西。
还未等出府门,两人先后方踏出院门,府上的管家便急忙忙来报,说是府上的水全都冻上了。事来得蹊跷,斐之何止住脚步,带着明扬行往厨房。
渭城虽一面临水,但取用有数,每户人家每日用水都需打入缸中预备。又因斐府上下一众人等,取水所需更多,因此水缸分了好几处置备着。管家领着斐之何瞧过几处的水缸,果然都一一冻上了,甚至行过偏院时,几人瞧了一眼小塘,都是冻着的。
屋内炭烧得足,斐之何被寒意凉白的面上重新恢复些血色。她从袖中抽出手,瞧了瞧腕上的手绳,青石毫无动静。
厨房做吃食要水,洗漱亦需水,哪怕冻着也要凿开取用。斐之何让管家领人将水缸移入屋内,瞧瞧不在屋外会不会化开。
只是下过了令,斐之何的面色却不大好看。早上是城河冻上,还不到一个时辰,连府上的小塘、水缸都冻上了。她用小术法瞧了,冰中并无异象——说明结冰一事并非施法为之。
斐之何在几处水缸边上留下了几张符纸,自她身上浮起一层微弱的暖光,像是烛火透过纸窗的亮意。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光亮自符咒起笔处钻入,游走过势若飞龙的丹砂行迹,给赤艳的丹砂似是镀上一层金光。
她嘱咐管家:“这符纸寻常不会碰落,但若是掉落了便立即报我知晓。”
管家应下来,瞧她要出门的模样,忙让人去给她备马车。
自冰面处递过指间的寒意还未消散,斐之何捻了捻指间,朝着这股不陌生的气息叹了口气。
自昨夜瞧见三十六青铃生响而无异动,兼之杜去江送来的信,她便已有所预料,来者大抵是灵体出身。但得知是冰异,斐之何彷如是抽花筹抽到了最不想要的那支——渭城来了个冰属的妖异。
传说,极北之境是冰妖的栖息之所。冰妖化形冰原之中,天生掌冰,犹如点石成金,所过之境,必有异象。
少时斐之何与杜去江随师父到过极北。
扶荆山道训传承,五行之属,尘世万象,需修行一一见闻。
因而,斐之何并非第一次遇到冰妖。
但渭城离极北可谓去途三千,且寄物得灵成形的妖物精怪,并不能轻易离开所属之境,除非修为益臻、突破道限,抑或是临破道限。其中尤以冰妖为首,灵属生长修炼于其中,但此前未曾有闻冰妖灵属道破的消息。
斐之何窝在马车上,神色恹恹。明扬包了好几个手炉,给她左右手里各塞了一个,又为她戴上观音兜,再顺手用斗篷的兜帽给她笼得严严实实。
“城河边有风,迎面一吹更凉,姑娘瞧完了就赶紧躲躲。今日冷得实在怪异,千万别冻着了。”
“明扬。”斐之何无精打采地唤她,“写的符似乎不管用啊。我现在精进道术还来得及吗?”
明扬将她扶坐起来,已经习惯她一会儿一个样了,随口道:“姑娘不是还说要一雪前耻吗,这才多久就要回去学道术了。”
斐之何眼神放空,“现在学也不行了。未作祟的物怪不得滥伤,若真是如此,我只能想办法赶走它了。”
自府上到城河边并不远。中途斐之何掀了帘子瞧,外头街上因着凉意彻骨,行人几近于无,就连铺面都没开几家。路上积雪早被扫开,堆得只有小小一摊。雪下得并不异常,只是冷得太过不同寻常。
斐之何想,既然先来报的是城河,冰妖多半是循水而来,在城河边上说不定能探查出踪迹。而且水与冰属相近,受冰属灵力影响更甚。
行过西市,渭城西南角有一处小渡口,正适合查探。
马车慢悠悠在渡口外停下,斐之何领着明扬下车,留马夫在车上照看着。
渭城城河的水是一支分流,不成江势,往来渡口亦只寻常船只。前些时日冬雪近时,船只便已少了许多,今日城河结冰,将几叶驻舟也一并冻着。
冬日天色青白,映着茫茫一片冻原。
斐之何没让明扬跟上来,独自行上岸边。
岸边以木板支架起营渡口,一边支着木棚以存放迎送船的器具。瞧着脚下不知深几的白冰,斐之何于棚中取过一支长杆,踩在渡口边上往下探。长杆底下触感虽坚,但到底不知踩上去是否塌碎。
眼看着斐之何在周边翻翻找找,候在马车边上的明扬连忙迎上去,“姑娘要寻什么?”
斐之何摇摇头,“算了,在岸上也是一样的。你在一旁等着。”
她蹲下身,在腰间取出荷包,点出三张符纸,依次摆开。她写符用得是顶好的丹砂,虽然此时手上没有,却能借画好的一用。右手双指并起,依次点过三张符纸起笔之处,画成的丹砂便悠悠而起,浮于指下。斐之何凝神注气,并指在前,注气引动丹砂作符。
她画的是寻迹符,多以相关物件为引,斐之何原想画在冰上,但转念一想,冰妖更近灵,近冰处效用相当,便也不必费力气下冰面去。
赤红符文悬在空中,只稍有摇动,随即便四散,漫成一道道红线。
斐之何立即将其引落在黄符上,还不忘瞧了瞧手上的手绳,青石隐隐闪过一道暗光,斐之何抬指抚过,却再无异动。她顿了一瞬,将衣袖拉好,转身叫上明扬上马车。
斐之何利落地翻上马车,转身拉上明扬,对着马夫道:“去府衙,行西市路,明扬在那下车。”
马夫应下,忙挥鞭驾起车来。
斐之何周身漫出一股淡淡的暖意,她将那张寻迹黄符拍在案上,嘱咐明扬:“那边离府上近。师兄遣来的两个童子该到了,你让马夫再送他们到府衙来寻我。”随即又想起什么,接着道:“秀秋若是在府上等我了,让童子带话给我就行,不必再跑一趟。”
明扬难得见她这般上心,一一应下来,特地着心瞧了瞧小案上的黄符,却看不出什么。
马夫知事态紧急,明扬下车后便提上速,将斐之何安稳送至府衙。
渭城府衙居于渭城正中,重重玄瓦筑起整座高堂。
虽然父亲在此领职,但斐之何并不常来。
不是因道者与朝政不能相通的缘故,虽说他们在都京中多有受碍,但斐之何却有更纯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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