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兆和明京对视一眼,又默默地看向斐之何,没说话。
斐之何瞧见他们的神色,神态自然地接过话头:“在调理了,师兄说还需些时日。”
斐程便也点点头:“那便好。正思家里人来过信,也挂念着他,没事就好。”说着,他瞧瞧斐之何,又瞧瞧乖乖站在一边的明兆和明京,道:“要查什么就自己忙吧,爹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事就到外堂去喊人。”
斐之何应下来:“那我和明兆明京去外间,爹也多注意些,别着凉了。”
斐程应好,摆摆手送他们出去,继续埋头账册。
斐之何领着明兆和明京到正堂边上的侧厅,这里头炭盆都点着,正好说话。
“别的先不说,正思怎么样了?”
明兆正要从衣服里掏东西,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看向明京。
明京回一眼明兆,知道这话头逃不过去,老实道:“我们几个都没进过玄楼,只有国师去过。瞧国师的样子,现下应当是安稳住了,只是不知有什么顾虑,正思师叔现在还出不来。”
斐之何压下眉头,师兄处事周全,既然如今出不来,想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她将此事暂时搁置下来,旋即道:“这事不能让我爹知道,要是问起就还是按着生病调理来说,不能说漏嘴了,知道吗?”
两人乖乖点头。
明兆重新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
揭开外头的布料,里边是一个铜青的手摇铃,手柄是一截镌了花纹的古木,铃身则以古字环盘,隐隐透出一股沉寂的气息。
明兆小心地将铃往前递,神情端着万分的小心,“国师让我们把这个给带来。”
斐之何连忙接过来,有些惊喜:“是悟铃。师兄果然知道是冰妖。”
明京在一旁道:“秀秋姐姐让我们带话来,说是问过城门并无什么异常,城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客。”
斐之何原本仔细瞧着悟铃,听了明京的话,将悟铃收入夹袄内袋中,顺手将符纸取出来。
“按城中结冰的迹象来看,冰妖已经尝试过要入城了,但亦因此被三十六青铃察觉。”
她将黄符展在桌上,让明兆与明京来看。
“我在城河边以气息为引,寻冰妖一路的足迹。这是寻迹符查出的迹图,你们瞧。”
斐之何点在符纸最上端:“此处应当就是极北,冰妖自极北南下。”她在一边简易绘出极北及以下各城的位置,三人对照着瞧。
明京仔细对照着行迹图,他看得认真,“冰妖南下并没有一路直行。”他点在上端的弯折处,“这弯折的几处都是向着城镇去的。”
斐之何点点头:“没错,也许是在了解凡人的习性。但远离冻原之后,冰妖身上的冰属难以抑制,许是意识到了这点,才向着西边而来。”
渭城偏西,也因着城镇地形的缘由,秋冬比起邻近的几座城镇都要寒凉些。
明兆挠挠帽檐,先是问了个不着边却至关重要的问题:“师叔,这只冰妖突破道限了吗?”
明京摇摇头:“没有。”
斐之何接道:“不仅没有,想必在道限上还出了岔子。”
明兆不明白,斐之何便给他解释:“冰妖与其他灵属道妖不同,如若并非突破道限,离开极北在外行走,就如上古旱魃行于人世,带来一路旱灾疾苦一般。此前尚在冻原地域之上,或许还能遮掩。但行过天山,冻原被天山隔在北岸,冰妖的冰属灵力外泄,则给天山南岸带来结冰异象。这些年玄楼以都京为中心,八向而设,三十六青铃异动,必有人应。”
冰妖如果突破道限,灵属外泄便能自控。不止冰妖,所有天生灵属的灵体,得破道限后,灵属便能掌控自如。
明京忽然道:“虽说天山往北未设玄楼,但瞧冰妖这一路的行迹,像是刻意避开的一般。”
明兆也看出来了,看似杂乱的行迹却正好与玄楼设址错开,反而显出几分怪异。
“玄楼是前几年才逐渐设立的,虽说不上响彻朝野,但一个久居极北的冰妖,也不会如此清楚吧?”
斐之何瞧着行迹最后的痕迹,落在城河边上浅淡而毫无章程的几抹艳色,心下有几分猜想。直至明兆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斐之何才回神。
两双圆眼澄澈地望着她,斐之何本来因着被打断思路陡生的火气顿时莫名被削弱,“怎么了?”
明京率先发问:“师叔,这冰妖究竟是行经渭城还是要入城?我们要如何处置?”
斐之何瞧了瞧符纸上在渭城外打转的赤色灵迹,幽幽出了口气:“冰妖不仅是要来,还是为着入玄楼而来。我在渡口边探查时,分明觉察到了浓郁的冰灵属气息。玄楼有术法隐秘,寻常妖邪无法轻易得见,冰妖若不是想闯,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明兆明京仔细瞧着符纸上的行迹,城河边上的几道浅红虽淡,却并非不可见。明京思索道:“冰妖为什么要来渭城的玄楼?如若未作恶,我们虽不能杀灭,却也不会助冰妖破道限吧。而且,现在师父在玄楼中因着师叔的事诸多费心,也无闲暇前来探查。”
斐之何却笑了笑:“你倒是认真叫他师父。”
明京闪躲着眼神摸了摸耳后。
斐之何也没再逗他:“因为你们师父已破了灵属道。”
万物有灵,有幸化形修行者,必有入道,亦引有灵属。
如树,灵属即为木,道限即为破身、渡火,只因五行相生相克。
凡人修道,亦有入道各异。
修道之始,即为引灵,以所引为灵属。
杜去江引灵引的是一畔江水,因而灵属为水。
这水的灵属道如何破,亦因人而异。
而三年前,也是邓正思入师父门下不久,杜去江便破了灵属道。
各家山门之中往来甚少,只因近年今上设国师府,召扶荆山一门入都京,又命杜去江为国师,意在统辖天下道者。
而道者与生灵修行者互不相近,甚至算得上是交恶。斐之何也不觉得,一只生长于极北的冰妖,会有如此灵通的消息。若是知晓杜去江为国师还有可能,但杜去江灵属道破一事甚至连几个小孩都不知晓。
斐之何直觉,这只冰妖来渭城,必有指引。
明兆扒着斐之何的手,瞧瞧地图,又瞧瞧迹图,“怪不得我来的时候感觉冰灵属的气息越来越重。”
斐之何和明京同时看向他,两道目光犀利得让明兆缩了缩脖子,“……怎么了?”
斐之何立即追问:“是哪边?”
明兆不明所以,但乖乖答了:“北边。”
明京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明兆,想必我和师叔是同一个想法,这次有你真是太好了。”
明兆看着斐之何,斐之何眼睛发亮地点头。
明兆这可是天生的灵相啊。
修道之人,引灵、入气虽为入门,于寻常者却要倾尽心力来求。
斐之何知道,师父收人可从来不因年纪小而另眼相看。
明兆有天生的通透相。
就如冰妖一类的灵属精怪一般,能天生感知天地自然,引灵入体,以冰为引,善加修炼。
而凡人却似乎要更艰难一些。
天生通透,即无需引灵,亦无需费心入气,更不需破灵属道,此人已与天地同感,随心辨灵识气。
斐之何知道的通透相,除了明兆以外,只有幼年见过的一个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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