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挨了打之后会先关心打她的人?齐非看着姚思礼气得半天说不出来话,赌气转到一边儿去,“行,让何欢打死我吧!反正打死了也没人心疼!”
姚思礼刚想张嘴说些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齐非床边儿帘子另一头传来,“你能不能要点儿脸,我们两个到底谁快把谁打死了?!”
她立马警觉起来,抓住程沛奇的胳膊,“我听着怎么像是何欢的声音?!”
这病房里头三人间,每张床中间都有帘子,姚思礼紧盯着另一张没拉开的帘子,身体止不住战栗,整个人都变得焦躁不安,“是不是何欢?是不是!沛奇,快报警!”
“对,快报警!赶紧把这傻大个抓起来!”何欢破天荒附和姚思礼的话,甚至语气里透着迫不及待。
“报警?”齐非从病床上坐起身,隔着帘子往那张床上踹了一脚,两声“哎呦呦”之后,“哗啦”一声扯开帘子。
何欢一条腿悬在半空中,脑袋上缠了好几圈医用纱布,脸上却是一点儿表情不敢有,能说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脸上现在还留个巴掌印儿,随便动一动就又胀又疼。
“你打的?”姚思礼看了眼齐非,齐非口口声声何欢打他,结果打人的现在地都下不了,被打的倒是生龙活虎。
“哪儿能啊,我谨遵女王命令,不打架、不斗殴、不惹事儿。”齐非无辜摇了摇头,“是他自己从台子上掉下去摔了个狗吃屎,牙都摔掉两颗。”
“摔的?”姚思礼不敢相信,怕不是齐非骗人还想瞒天过海?
齐非抄起何欢的拐杖戳了戳何欢正打着石膏的腿,“是摔的吧?”
“是是是。”何欢应付两句就闭上了眼,在心里暗骂齐非,说他有手无脑,说他畜生,可骂来骂去到头来还是觉得自己血亏,想着想着更生气了。
三个人前后脚进的医院,人家医院哪里知道他们三个有这层关系,就都给塞进一间病房里头了。
姚思礼定了定神,她就算再害怕也不能让何欢瞧出来抓了把柄,她了解何欢,要是被看出来以后还指不定怎么蹬鼻子上脸,原本是打算报警收拾何欢一番,现在虽然齐非嘴上说没有动手,但这话也不能百分之百信,她只能退一步求其次,先保留证据,假如何欢继续作妖再让他好看,如果他能安分,就当是手里握个把柄。
她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把姚思礼的思绪拉了回来。
程沛奇觉得有点儿奇怪,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瞥了一眼姚思礼,把手机递过去,姚思礼请假这事儿早就在公司系统上申请好了的,各部门主管一打开电脑就能看见,能是谁呢?
“喂,您好。”姚思礼客气说。
“你好,请问是姚小姐吗?这里是建江路派出所啊,这里有一位姓孟的女士要求见你,你看你现在方便吗?”电话那头虽然嘈杂,人声还算清楚。
“建江路派出所?我没报警啊。”她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何欢,不对劲,建江路离她单位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公里,就算是何欢报警了也不该建江路派出所管,“等一下,孟女士?我不认识什么孟女士。”
“不认识?这位孟女士点名要见你啊,她现在站在跨江大桥上,我们接到群众报警说跨江大桥有人要跳桥自杀,我们怎么劝她都不下来,她说你是她的好朋友,只有你来了她才肯下来。”
姚思礼听得一头雾水,“可是我真的没有姓孟的女性朋友,她还说别的了吗?”
“她说她老公跟小三儿跑了,她老公姓何。”
姚思礼的脑子里“轰”一声,好像有什么一瞬间崩塌了,程沛奇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她攥着手机捂着肚子一瘸一拐,推开进病房给何欢换药的护士,什么都没多说就出去了。
齐非腾一下从病床坐起身,恨不得把何欢也从床上揪起来,奈何何欢实在废物,“要是姚思礼出什么事儿,你给我等着!不弄你,我跟你姓。”紧接着追了出去。
齐非是收敛了脾气,但不代表着他胆怯,他不过是希望有个人能管着他,姚思礼好不容易承认对他有喜欢,这甜头眼瞧着就快来了,怎么总是有那么写个不长眼的来当绊脚石。
姚思礼站在医院门口招手拦车,没想到开车接她的竟然是齐非,时间没给她机会犹豫,上了车她急忙说:“跨江大桥。”
齐非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儿,但唯一肯定的是何欢脱不开干系,那个狗东西自从出现在他和姚思礼的生活里就他喵的跟坨臭狗屎一样,又臭又粘脚,甩都甩不掉。
姚思礼不停催促着他开快点儿,一路上全是红灯,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他也快不了,直到开上建江路,还没等着上桥就瞧见一堆人围在桥上,交警也开来了几辆车,不断疏散着交通,可一波人下了桥就把车开到路边站着看热闹,好不容易人少了点儿,没多一会儿又来一波人,其中不乏有人举着手机拍照录像。
姚思礼一眼就看见怎么还有人架着摄像机,她掏出手机竟然早就有人以短视频的形式发到了网上,这事儿小不了,她有种很强烈的不祥预感。
吉普车开到桥上,姚思礼举着手机找到一旁的警察,解释清楚情况之后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在超市打过她的女人。
警察看姚思礼满身是伤心中起了疑心,但又见站在大桥护栏外的女人只好说:“这个事儿是你们之间的情感纠纷,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先把孟女士救下来,至于是小三还是被小三等一切结束了之后你们之间再好好商议。”
她心里很想挑这个刺,没什么好商议的,她和何欢之间现在只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然如果能不见面那是最好,可眼下这节骨眼警察说的也没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老婆跳桥。
这么多人围观,姚思礼有些不知所措,顺手扯紧了衣服,将全是伤的身体尽量裹严实,她大概万万没料到何欢的老婆会一手握着大桥护栏,一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扩音,像是很早以前带着喇叭到处打广告的面包车一样,姚思礼的名字从何欢老婆的手机里传出来。
“馥芳销售经理姚思礼,不要脸勾引别人老公!教唆别人抛妻弃子!转移婚内财产!以夫妻名义借贷几十万元!致使我与两个孩子无家可归!”
“馥芳销售经理姚思礼……”
“馥芳销售经理……”
女人的手机一遍遍播放同一段录音,姚思礼想要上去抢下手机,桥外女人的脚又向后挪了挪,周遭围观的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用不了多久网上的视频就会满天飞,想到这儿姚思礼从头凉到脚,一步也走不动了。
齐非握紧她的手拉到身后去,他知道姚思礼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可眼下不是想不闹大就能不闹大,他捏紧了拳头,张嘴想说话却被姚思礼一扥。
女人瞪着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姚思礼,好好个人早就被何欢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何欢昨天是不是又去找你了?!是不是?!他跟我保证过不会再出轨,已经跟你断了联系,结果你们还是藕断丝连!你跟我不一样,你没有孩子,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孩子需要爸爸,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同是做女人的心呢?!”
姚思礼这才弄明白是因为什么,“他是来找我了,但你看我现在这样子,何欢来找我是为了报复之前砸车报警的事儿,还有告他欠钱不还,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俩现在闹得这么难看,你到底有什么好怀疑的?我俩现在老死不相往来,你放心好了!”
“你放屁!是你把我的家弄得支离破碎!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的话!我以为大家都是女人,你应该懂我,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就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要脸!让何欢到处借钱,现在好了,我房子也抵押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何欢被公司开除了失业在家,我们还有贷款要还,你害死我了!你知道吗?!”女人说着说着泪流满面,她恨不得能杀了姚思礼。
“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告你侵犯名誉!我不仅有何欢欺骗多名单身女性的聊天记录,还有他向多名女性以男友名义借钱不还的转账记录!至于你说的借贷几十万,我劝你别让我把话说太清楚,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如果你想继续闹下去,我敢保证你老公出了医院就进派出所!”姚思礼尽力克制着情绪,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说了这么一大串,那女人突然不再强硬,扯着嗓门儿喊了起来:“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三个吧!姚小姐,你别再去找何欢了!求求你,把钱还给我们吧,否则我们真的没活路了!”女人不断示弱,说着脑袋不停磕向大桥栏杆,不一会儿白白的额头上就出现了一大块很清晰的血痕。
身后议论声一浪接着一浪,有人成了判官,当即宣判姚思礼有罪,齐非指着他们怒气冲冲呵斥:“都把嘴闭上!关你们什么事?!”谁知道他越说人家就越觉得他是恼羞成怒。
“小三儿!”
“真不要脸!”
“怎么能有人这么贱!”
“叫姚什么来着?!”
“姚思礼!”
姚思礼按下齐非的手说了句:“我没事。”眼睛里有种说不清的绝望,她真的觉得这辈子都逃不开何欢的诅咒,慢慢往前走,离那女人越来越近,“你到底想怎么样?怎么样你才能下来?怎么样才能放过我!”语气顿了顿,她低下头,然后突然双手拍着大桥栏杆大吼着问:“到底怎么样你才能和何欢滚!我他妈的受够了!我不欠你们的!”
“你跳下去,我就是要毁了你,有我在,你就别想好!你不是想知道怎么才能结束吗?!你去死啊!你死了就都结束了!”女人越说越激动,浑身都颤抖起来。
姚思礼看着她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桥上的路人们声声尖叫,桥下的建江里砸出一朵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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