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铭醒来时,天刚刚亮,一旁的常邖还在睡,看来昨晚确实喝得不少。
常邖的睡相很好,丝毫看不出醒来时是个吵吵闹闹的跳脱性子。易铭盯着对方的清秀的五官和俊俏的轮廓,面对突如其来的熟悉感竟一时没分清是因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还是原本的故人之姿。
无声地穿戴好衣服走出屋,易铭来到米婆婆家。
米婆婆正在做早饭,易铭自觉地上前帮忙打下手。
看到易铭捣米剁菜烧火起锅一气呵成,米婆婆惊奇道:“修仙之人也需要会这些?”
“家里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久而久之就会了。”
手里的活都被易铭做了,米婆婆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你和阿盲哥是同族吧。”
“嗯。”
“那你那些年一定也过得很不容易。”
易铭向灶里添了把柴:“习惯了。”
“阿盲哥应该告诉你他这些年的事了吧。”
“嗯。”易铭不意外米婆婆知道自己昨晚去找过盲爷爷,毕竟他看出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他有提过我吗?”
“有,”易铭盖好锅盖:“他说,您是他牵挂的人,他很感激您对他的照顾。”
“哼,”米婆婆嘴角带着笑:“这老东西还算有点良心。”
听米婆婆讲,她十七岁跟着寨里人进山捉蛊时救了邖笀一群人,她当时负责照顾对方。出于感激,即便是眼盲,邖笀也试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编一些小物件送给她,教会她很多从没了解过的知识,还给她讲起许多从没听过的故事,时间一长,也就有了感情。
“我当初说要嫁给他,结果他听了之后连夜找人帮忙搬到山崖下住着,”米婆婆掰断一根树枝丢到灶里:“没出息的东西,还说什么身上有毒,怕连累我,怕耽误我,狗屁不通。”
易铭坐在灶门前没吱声,只是点头。
“后来找人给他解了毒,他还是不松口,说自己活不了多久,让我不要管他,”米婆婆冷哼一声:“倒像老娘上赶着似的……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易铭犹豫地点头。
“我还是太心软了,早些年没舍得给他下蛊,现在他年级大了,下蛊又怕他遭不住,”米婆婆惋惜:“所以还是趁年轻的时候把人牢牢抓在手里为好,省得夜长梦多。”
易铭不敢点头。
“小易也要吸取我的教训啊,你是个好孩子,小常虽然也很好,但太招人喜欢了,你可要看牢。”
易铭慌忙捡起灶门中掉出的柴火又扔进去,转身解释:“您可能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你们连佩饰戴的都是一样的,而且我都听小告月跟阿盲哥说了。”米婆婆眯起眼,俨然一副“休想瞒过我”的神情。
“那、那是……”易铭被盯得不自在,起身道:“饭快好了,我去叫常山。”
直到回到屋里,易铭才松一口气。明知对方是好意,但自己着实不知应该怎么应对,这种场合果然还是需要常邖来处理。
“早饭好了,起来吃吗?”易铭走到床前,常邖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
易铭用手碰碰他的额头:“吃饭了。”
“嗯……”
手指忽地被温暖的掌心包裹,易铭愣神,没能及时抽出,常邖的脸就贴上去,蹭着他的指尖迷迷糊糊道:“宝儿,让爸爸再睡会儿昂……”
背后被屋外的阳光照得发热,易铭将手抽回:“那、那过会儿给你把早饭送来。”
常邖含糊不清:“谢谢乖儿子……”
易铭:“……”
易铭头皮发麻地顶着米婆婆“看透一切”的目光给常邖收拾好早饭,自己吃完后又与她一起去见盲爷爷。
在进屋后,易铭换回原本的样子,把米婆婆看得一愣。
盲爷爷提醒道:“别愣了,快来坐下。”
“小常那臭小子有福气啊……”
易铭已经无力解释,只好求助地看向盲爷爷。
“对了,”盲爷爷将昨晚易铭放在这里的东西拿出来:“我今早看了这两个物件,编织手法上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倒是觉得和我的习惯很像,当年找我学手艺的孩子也不少,我一时也半会儿也分辨不出是谁。如果他不是别有目的的话,应该也是同族人……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对么?”
易铭沉默不语,将东西收进纳戒。
盲爷爷叹息道:“为什么不愿相信?”
“我被骗太多次了。”
屋外明朗的阳光洒落进来,几只山雀停在窗外叫个不停。
“之后什么打算?”
易铭帮米婆婆收拾碗筷:“去药王宫确认一些事。”
盲爷爷点点头,叹了口气:“别把自己逼太紧,也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有需要尽管开口。”
“嗯。”
临走时,盲爷爷塞给易铭一枚纳戒:“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希望这些东西能对你有帮助。”
“谢谢您。”
“客气什么。”
易铭走出屋子又变成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米婆婆摇头觉得可惜。
“不行,我也得给你点东西,”米婆婆从腰间的藤篓里掏出几个小瓶子递给易铭:“这是子母蛊,这个是幻蛊……这是情人蛊,”米婆婆给易铭使了个眼色:“你们吵架了就用这个。”
“这……我也用不到。”
“给,让你拿你就拿着。”米婆婆强硬地往易铭怀里塞:“家里还有些药蛊,回去再给你。”
“喂——!易兄,米阿姨,早上好啊!”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原本还在推拒的易铭瞬间将所有的瓶子收入纳戒。
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人,易铭道:“吃饭了吗?”
“那肯定啊,你那饭就差喂到我嘴里了。”常邖可能注意到易铭的神情不自然,抬手就摸上他的额头:“你好像有点发热,昨晚冻着了?”
“没,不是,”易铭偏头躲开:“没事。”
常邖看向一旁带着笑意的米婆婆:“米阿姨,你知道他怎么了?”
“他一大早就来帮我准备饭,可能是累着了。”
“那得抓紧回去休息。”常邖抢过易铭手里的餐盒:“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没事。”易铭落荒而逃。
最终,易铭还是被要求躺在床上补觉。
“那你接下来做什么?”
“昨晚喝酒的时候听禾卡说这几天有其他门派的人来商量处理五毒寨的事,我要去凑热闹。”
“我打算下午走。”你要一起吗?易铭没有问出口。
“行,那我今中午就不去禾卡那了。”常邖又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你快睡,我午饭前回来。”
“嗯。”
屋外的鸟雀依旧吵吵闹闹地叫着,易铭收起重新规划好的地图,竟也感到一丝疲惫。他小心翼翼地拿出草扎的兔子,捏着草茎仔细端详,耳畔仿佛传来少年肆意的笑声。
“……等你学有所成后,咱们一起去东州以外的地方游玩!我多学几门能养活咱的手艺,到时候你仗剑天涯,我跟着你浪迹天涯,想去哪就去哪!”
“但,这不是你不练剑的理由。”
“……”面前一身衣裳比花还艳的小胖子瞬间泄气:“我是真地练不会啊!就不能你好好剑术,我学些阵法符咒一类的用来赚钱,咱俩取长补短搭个伴行不行?”
邖临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手中毛茸茸的绿色小兔子:“这也是你跟笀叔学的?”
“你猜?”
邖临渊盯着他不吭声。
“好吧好吧,”邖御泽败下阵来:“我自己悟的,笀叔最近忙得很,邖埜那臭小子还一直过去添乱,我就自己琢磨弄了一个,用草扎个形状后再用变形咒调整,怎么样,不错吧,像不像真的?”
“嗯。”邖临渊注入一点灵力,兔子就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走吧,反正饭点快到了,”邖御泽从草丛里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听说你姐带人回来了,我要去你家蹭饭吃。”
“好。”
“诶,对了,你是不是最近要突破金丹了,真好啊,离咱们的规划又近了一步,等你渡完雷劫我要给你摆个庆功宴,把龙妹妹叫来,再把同辈的人都叫上,让他们好好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嘿嘿,正好再穿上我阿娘给我做的新衣裳……”
本该青翠的草地蔓延起连绵不断的火,邖临渊怎么也想不到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在山中度过半天,原本祥和的街道就变成了炼狱。
身后是邖御泽的声嘶力竭:“你不要管我了,来不及了!临渊,你快跑!”
然而邖临渊将对方扶到一棵树后:“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等我回来。”
“别——临渊!回来!我求你了求求你……”
周遭的哭嚎与怒吼逐渐化为平静,只剩下火焰吞噬一切的声音。
“又一个金丹,别让他死了。”
视线被汗水与血液模糊,意识也昏昏沉沉。
“家主,剩下的都是筑基以下的,有的不肯就范,自裁了。”
“无碍,把他们的血放干净,别浪费了……”
熟悉的衣装在眼前被抬走,他用尽全身力气却始终也碰不到那一抹艳色。
为什么总是什么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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