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新王继位(4)

安归对死亡从没有什么感觉,似乎死亡离自己很远很远。直至今日,他踏入她的寝宫时所目睹到的场景……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床上。他看见有穿戴整齐的她躺在床榻上,发辫梳得整整齐齐,眼睛安详地闭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整个脸上都在发光,嘴角微微地翘起,仿佛在微笑。安归虽然知道她就是他死去的母亲但仍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的略带微笑的妇人已经永远离开了人世,难以相信她的心脏已不再跳动,他呆呆地看着她的遗体,她走得是那么安详那么安静……

安归长时间立在母亲的床榻前。仿佛置身于一个纯净无比的佛堂,远处隐约传来一声钟声,仿佛佛堂的钟声一般的宁静寥远,在空空的卧房里回荡,庄严而又肃穆。毫无疑问这一次,年轻的楼兰新王被深深地震撼了……以至于过去多年后再回想起来:母亲临死前一定走得很平静,没有挣扎也没有受苦,或许在服下毒药后听到佛陀在召唤的声音,她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了……是的,她这一辈子什么酸甜苦辣都经历过,年少的幼稚,青春的懵懂和晚年的孤苦,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也没有什么可以眷恋的,结束自己的人生,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她平静地走了,脸上带着笑意。

侍女在旁边哭哭啼啼地说太后自尽一直在念叨:童格罗迦、等着,我下去找你了……

安归一言不发。

此刻的他已经知道原来死亡也可以如此的平静。如此的安详,没有无所依靠的不安与焦虑,只有过完一生的充实和满足。想必人生最大的幸福应该是可以如此平静的离开吧……

操办丧礼时,安归把以太后之礼将母亲和父亲安葬在了一起。他知道父母的离去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人生只剩归途。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所有关于自己的出生、成长的那些记忆也都随他们而去……自此之后人生的道路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前往人生最后的归宿。

漆黑的深夜。安归躺在床榻上发呆。突然耳边回响起伯金的怒吼:“可怜哪!童格罗迦王!你死了,你的亲儿子还不及我一个老奴伤心!安归,我告诉你——你父亲的死,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来人。”安归坐起来,朝门外叫一声。

“国王。”门开。一个长年在国王寝宫侍奉的男仆匆匆进来问你有何吩咐?

“我父亲怎么死的。”安归问他。

“前王?他。”男仆愣一下,小声说:“他是毫无征兆,突然就去了......”安归蹙眉问什么叫做毫无征兆,突然就去了?男仆隐晦地说政务太重,前王年纪又大了吃不消,所身子扛不住。就......

“那为什么伯金说本王也有责任呢?”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国王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么。”

但安归终究没去找伯金问清楚。或许是不想,又或许是不敢。暂将这个疑团埋在内心最深处,第二日起床后先找海珑麟谈话:“你责罚娜仁花有好几日了,也够了。看看是时候就收手吧,总不能不让她进食。”

哟,你觉得够。我还觉得不够!海珑麟冷冷地说:“心疼了?”

安归瞪她一眼:“匈奴人还没走,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收拾娜仁花,难道一点面子也不给吗?”

“给他们面子?谁给我面子?!”

安归这才发现从匈奴走一遭回来,这个女人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腰杆子变硬了。硬到连国王也不放在眼里!“呵呵。王后。脾气渐长啊。背后有人撑腰的是吧?”

“可不就是吗。你敢去找王妹说?!”

“你。”安归被怼得噎住,正要发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平安既然已经把内宫交给王后治理,自己确实不便干涉。他只好缓下口气说:“我让她过来和你道歉总可以了吧。”

“安归。”海珑麟在地台上坐下,神情傲慢:“其实说到面子呢,我已经给足你了。”安归问什么意思。“国王。”古里甲进来禀告:“温马达摩大师觐见。”安归心里嘀咕着大师怎么在这时候觐见,“有请。”

“国王。”温马达摩双手合十行礼后便开门见山:“老衲此次来,是为匈奴夫人入王室玉牒之事……因违背王室法典,已被驳回。”

“大师你说什么!?”安归几乎跳起来。

要知道华光寺高僧地位非同一般,除了掌管楼兰王室的属籍,修缮、保管玉牒还负责宗室成员名封、嗣袭、生卒记录、婚嫁、谥葬之事。也就是说楼兰国王所有宗亲之事全归华光寺高僧管理,只要跟王室宗亲有一点点关系之事,高僧皆有权过问。

温马达摩面色严肃地回答:“好吧。既然国王还不知道,彼此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是你父亲童格罗迦王生前的意思。”说罢唤来随行的小僧:“希巴斯,把修改后的王室法典交给国王阅一阅!”

“国王。请。”小僧献上保存在华光寺的王室法典。

【从我童格罗迦以后,汉、匈血统女子不得立为正宫王后,不得掌管内宫。不得干涉朝政,不得入王室玉牒。国王的正妻必须是拥有纯正吐火罗人血统的楼兰王室女子。即使最不济,也得是牢兰海原住民女子。楼兰国王以及宗室的子女身份地位完全从母;汉、匈两国女子所生子女均视为劣等人,终身不得入王室玉牒,亦不受王室认可。劣等人无权继承王位,无权继承家产,必须把国王、国王妻妾、女眷和所有兄弟姊妹视为主人侍奉,地位卑贱等同奴隶。】

【苍天在上,诸神为证。此条款自定下永世不得更改。若后继之王拒绝遵从或勾结外族势力对抗,挑衅,纵容干涉我楼兰内政,即视为大逆不道,数典忘祖,天地难容——王室皆有理由动用家法处置,废黜其位,轻者削除宗籍贬为庶人。重者,打入死牢软禁终身。】

父亲啊。父亲。你真够狠的。居然玩这么一招!存心是给你的亲儿子挖了一个坑,一个带荆棘的坑!安归傻眼的同时,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个蒙在鼓里的傻子......捧着厚厚的王室法典,整个人逐渐石化在原地……“哼。看清楚了没有。”海珑麟在他背后发出阵阵刺耳的冷笑:“不入牒,按照制度根本就领不到王室发放的俸禄。安归。你说我对娜仁花是不是已经够仁慈,是不是已经给足你脸面了?!”

古里甲则紧紧盯着年轻的新王的那张目瞪口呆的脸,心里暗想他会怎么应付,然而接下来出乎意料,安归很快恢复常态,一脸若无其事地说:“本王还当是什么呢。不就俸禄吗?养一个女人而已,本王自己可以解决。”说罢把王室法典归还给僧侣。

“那好。”温马达摩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既然国王没有异议,老衲也没什么可说的。告辞。”

“且慢。”安归叫住他:“本王还有一事要说——”

“国王请说。”

“本王此前和你提过的,加封天香长公主之事,金册和玺印可备好?”

“那就两日后在琥珀宫举行加封礼。”

月黑风高的夜晚。寂静中隐藏着未知的危险……“怎么了,你们?一个个耸头搭脑。”热合曼走到篝火堆前看着这群围坐着烤火却无心吃肉喝酒的家伙——其实就是那日奉安归之命抓捕满都拉图等人和后来奉海珑麟之命赶去拦截的两拨宫廷侍卫。

“都尉。卑职等……难做啊。”

“国王和王后意见不统一,根本是两边对着干。你说你说……”

“国王才继位几日就这样,那以后……”

嗨,我有什么法子。热合曼早就知道了这事,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怎么了。”正好笺摩那走过来,见状便询问。热合曼于是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诉主子:“国王和王后搞出这么一出,弟兄们都成夹心饼了!哪边不听都不行,你说……”

“呵。这算什么。”笺摩那得知原委,同样无可奈何:“才刚开始呢,更要命的还在后头呢!”

“大王子。”壶衍鞮正窝在驿站里大碗大碗地喝酒取暖,门开了。拉克申,其悄悄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呲溜跑进来:“我已经查到了。” “嗯?”壶衍鞮忙放下酒碗问:“查到那批神秘兵器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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