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人间事，人间世（中）
“薛大人是怀疑这上京城里孩童频繁的失踪，跟这棵奇怪的树有关？”
白日城中百姓大多聚于这神树前，人群熙攘，见得了神树却也察觉不到什么异样，除了那股妖族能嗅得到的怨念，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了。
求神拜佛之所常以欲念聚集，从而也会引得吞吃欲念的妖怪，而信徒欲念滋生出怨念的树，柳为雪可是闻所未闻。
“上京频出失踪案的事情，南宫多次向陛下提起过，只不过，陛下似乎并不在意。”
薛和煦同柳为雪并肩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彼时已经离神树的位置远了，街上的人就不算拥挤，两侧的小摊贩规规矩矩吆喝着生意。
“薛大人与我讲这么多细节，是想让我去帮帮南宫那家伙？”
“纪殿下既已经知道微臣是有意要引殿下来，就不要再试探微臣了。”
既已如此，不管薛和煦想或是不想，二人都早在了局中，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薛和煦觉得，自己的麻烦总是能纠缠到柳为雪身上。
他不该离自己这么近的。
“薛大人所想的，就是我所愿的。”
柳为雪自那日交谈之后就变得格外主动，从今日与薛和煦见面起，就在不断的撩拨。
甚至说话都不再用尊称了。
其实柳为雪的亲近对于薛和煦来讲理应是开心的。
可莫名，薛和煦心口会漫上一股没来由的酸涩。
桑格山时寸步不离、抱抱贴贴的小狐狸，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而离别这三年，自己兜兜转转竟成了他心上人的替身。
柳为雪的贴近与亲切，有多少是出自他薛和煦这个人的呢？
薛和煦不知道。
或者说薛和煦根本没想到自己心里的堵塞是因为这种感情而生，他只是觉得自己从遇到柳为雪开始就矛盾极了，既要又不要，同柳为雪先前的回答别无二致。
千秋节的上京城烟火璀璨，商铺林立繁荣，热闹络绎不绝，也是百姓一年中最轻松自在之日——当然除了南宫策。
每年此刻妇孺失踪数量都会激增，虽说纪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此情况不闻不问，但频繁且离奇的失踪案总归会引起大家的恐慌，近三年的坊间传闻千奇百怪的，诞生出各种版本的聊斋志异。
无非是妖兽横行、剜心剖肺。
“薛大人说过，纪国缉妖司不是吃素的，况且，城西的气味我是寻了个遍，我敢保证除了我，一只大妖都没有。”
柳为雪小口饮着茶楼的白茶，手上不停翻阅着薛和煦从各说书先生那里搜集来的坊间传闻。
“大妖都不一定有能力在纪国缉妖司眼皮子底下存活，更何况小妖？虫鼠般苟活下来之后更不可能有胆力去迫害百姓妇孺。”
“人为，嫁祸？”
薛和煦边说边吃着茶点，按照往日习惯的话，薛和煦都会迅速与同僚校对好案件讯息，然后回自己的宅邸，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五感的恢复也让薛和煦真正体会到每日饮茶吃饭的乐趣。
如果纪王放任不管的话，那最终矛头只会指向一个人——皇后。
或者说南宫策查了三年那么多起失踪案不是无法侦破，而是与皇后暗通款曲，一唱一和。
南宫策也是皇后的人？
可如此看来，皇后一党的势力远非表面上看上去那样，隐藏在朝局三分之势下附居一隅，彰示着爪牙，而是早就沁入权野的心肺，几乎要架空纪王的位子。
这也难怪纪王对这些群臣要事敷衍了事，日日对着先国师的画像醉酒笙歌。
“去去!本店不招待乞丐!”
楼下店小二嫌弃的声音一时盖过了路边的人语，引得路人驻足回望的同时，瞬间嘈杂的环境也都安静不少。
茶楼前被赶出去的那乞丐何止是衣衫褴褛，简直是见不得人形——蟾蜍般斑驳的皮肤混着白一块黑一块的肤色，头顶尽秃零星剩余几根萎缩的毛发，其面部早就五官不清，只有一只细缝一样的眼还斜在脸上，半边失了嘴唇的地方裸露着黄褐色、歪扭七八的牙。
“这是哪来的怪物……”
“我的天这人怎么长成这样了……”
“好恐怖啊……”
周围的人群只是静谧了一瞬，接着就炸起千层的闲言碎语。
似乎是早就司空见惯了这些满是恶意的评头论足，那乞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飞速的从地上爬起，瘸着腿踉跄的滚回屋檐巷角构建出来的阴暗里。
“薛大人想不想先帮南宫找到今日丢的女孩萱萱？”
薛和煦抬眸对上对方闪着狡黠的眼睛。
“刚刚那个乞丐？”
薛和煦有些惊异于柳为雪的洞察力，那乞丐腰间别了一个粉色的荷包，不过被乞丐身上的衣服遮得掩饰，远在二楼的柳为雪还是察觉到了。
先前来询问的老妇人腰间也有一个粉色的荷包，比乞丐身上那个大上许多，看起来，应该是一对的。
二人紧随其后跟上乞丐离去的方向，七扭八拐的，眼前巷子越来越窄，砖石的路面逐渐消失，两侧的街墙也变成了枯木篱笆，终于是在一口井旁边找到了已经晕倒的女孩儿。
女孩身上就放着刚刚乞丐别在腰里的那个荷包。
“薛大人，真的是有劳了!这是目前第一个找回的失踪人口!在下想详细询问一下大人，关于这个案子的细节，烦请大人移步在下寒舍一叙。”
南宫策回见薛和煦二人之时，甚是惊异于才别了没多少时辰，他们居然将女孩找回来了。
在近三年快六十起失踪案中，这是第一次将失踪的人找回来，而且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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