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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带着一个简囊单枪匹马奔赴金檀码头,白日赶路,夜间投宿,数个日夜,她终于赶上了金檀码头停泊的多宝号。
半年前,他们便是在冬末春初,乘着多宝号来到金国。
世事正沧桑,如今一切已物是人非。
她徘徊在码头附近,看见谢忱的身影出现在摆渡板上,登上了多宝号。
一时之间,欲语泪先涌,却生生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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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炷香时间已过去,沈望猜想谢忱已经在船厢里下榻,船工在岸上摇铃,急促的铃声让沈望不再停留,拿出船票登船,她的良驹,由船工牵入最下层的牲畜厩。
多宝号是一艘巨大的船舫,鱼龙混杂,越往上的船层,身份越为矜贵。
船工在甲板扬帆,多宝号正式起航在平静的湖面上向西边游动。
多宝号起航不久,岸边停泊的一艘船舫雷霆火速般跟上多宝号船尾。
这艘大船哪怕只有多宝号的一半之大,也容纳了近千人。
诡异的是,这艘大船,除了甲板上的船工,就不见船客的身影。
厢房内,明秀把船上的异况报给谢忱,“主子,沈望也在这艘船上。”
彼时,谢忱不可置信的看向明秀,手里握着的茶杯,砰的一声碎裂,他却眉间不见痛色,仿佛毫无伤痛,粘稠的血顺着掌心一路流向手臂。
他拾起一块干净的釉色手帕,简单擦拭,“把她丢到湖里,喂鱼。”
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主子......”明秀却知晓谢忱的反常,“沈望一定是来找主子的。”
“明秀,你可曾遇到无色无味却剧毒的心。”
“未曾。”
“还不快去!”他冷声一吼。
明秀闭门离去。
厢房诡异的安静。
这一边,随行的女婢来请安谢忱,“燕王,还请到沉鱼阁的单厢用膳。”
谢忱走出厢房,双手执背,身挺肩宽,走在过道上,穿过数个窗台,船外的黄昏频频落在他的脸上,眉目冷峻如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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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为了不暴露自己,只敢下厢游走,带着面罩的她依着在多宝号上熟悉的记忆,在下厢里走动,经过数个厢房,终于找到丹儿。
丹儿一眼认出沈望的眉眼。
昔日同为宫女,如今云泥有别,两人却丝毫不陌生。
可当下只见沈望那张倾月绝颜的脸密布惶恐。
“月儿?”丹儿始终是这般称呼沈望,一如初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月儿,不应该在大王宫里吗?
“丹儿!”沈望如同水中抓到了浮萍,“哥哥他.....你可有发现哥哥的不妥!”
一旦心急如焚,连话也说不清楚。
“沈官?”丹儿摇头,她心思一向粗。
“那他现在在哪呢?”沈望追问,“沉鱼阁,他们今晚在那用膳。”丹儿回答。
门外,来了两道身影,正是一名女宫婢,她暗中听命于楚如峥,一察觉有不对的情况,立马找来了楚如峥。
此时,楚如峥站在门口,不可置信的望向沈望,“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望大步流星,站在他眼前,质问,“你和哥哥是不是要对谢忱动手!”
楚如峥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望,张牙舞爪却声声逼人。
他作为金国的人,在幽朝当细作多年,通吃两国,自然与沈珺达成一致,除谢忱。
同时他也清楚谢忱在杨业那借军一事。
楚如峥背后真正的人,是杨业。
杨业之所以大方答应谢忱的要求,自然是要两方通吃。
他看好谢忱的罕世出众的能力,更看好基业庞大的幽朝。
谢忱与谢钊必有明争暗斗,无论结果如何,他杨业都不输,只需坐山观虎斗。
当下,楚如峥眼里浮现心虚。
一切都瞒不过沈望玲珑剔透的心思。
他辩道,“金月主此时不应该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那里!”沈望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如同一头触怒的银蛇獠牙攻击,一把推开挡道的楚如峥。
楚如峥是没见过这般面目的沈望。
女人被逼急的力量是无穷的,他从未得罪女人。
一时间,楚如峥的目光是复杂的,是对沈望的欣赏,更是担心事败。
算了,今夜这盘棋,就当作沈姑娘也在局中。
沈望一路快跑,在楼体转角遇到明秀。
“沈望姑娘,失礼了。”明秀语气很淡,手中执剑,垂直落地,剑锋指地,似乎一触即发。
诡谲的气息却被沈望打破,她径直走向明秀。
明秀并无对她设防,眼睁睁看着这位从未放在眼里的姑娘竟然一把夺走了自己的剑。
“沈望姑娘?”明秀微微挂不住脸色。
“谁都不能挡我去见他!”沈望手握长剑,姿容无双的眼睛猩红难隠。
明秀愣了半拍,沈望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奔向沉鱼阁,踩上木梯,逢厢门便推开。
直至在长廊里最后一间厢门,她听见了沈珺的笑声,不带犹豫,她一把推开了厢门。
厢门内,五人正举杯交盏。
谢忱、沈珺、蒲庆使节与金国两名使节。
沈望冲进来前一刻,沈珺正在为众人添酒,轮到谢忱的杯盏时,他动了动指尖,释放玉壶的机关,流出剧毒的酒液。
如今,沈望的出现打破了整个场面。
彼时,谢忱的玉光杯,正按在唇沿,只差一毫便入口。
“不要———”排山倒海般的呼喊,沈望闯入厢房,众人纷纷手抖杯落瓦碎,看向不速之客。
可谢忱手里的那杯,在地板冒出白雾。
骤然间,众人瞳孔一缩。
沈珺临门一脚却被坏了计划,已经来不及思考沈望是如何到来的,他从桌底摸出一把匕首,要迅速了结这桩大事。
一切发生的太快,除了谢忱与沈珺,其余三人抱头鼠窜,沈望看见沈珺手间的寒光,痛声大喊,“哥哥,住手!”
谢忱反应迅速,一闪而避,并未让沈珺得逞,沈望却把两人的对立诸抛脑后,挡在谢忱面前,举着重剑,对抗眼前的沈珺。
门廊外,明秀与楚如峥同时抵达,双双对视,已成对手,在门外从走廊刀光剑影。
与此同时,一支队伍跑上来,将走廊外的明秀包围,更把厢门堵死。
门廊内,厢房里,哪怕紧闭门窗,烛火仍然摇晃不已。
“陛下就这么想要我的命。”谢忱语气里平静却骇人。
谢钊,果然无情,用尽了他,连一刻也等不下去,这就要收他的命。
只因他并非谢钊所出,自幼就被宫里谣传天煞孤星,这一生的存在仿佛是染污了王权,饱受恶名,他在狼牙虎口中苟活,长出一身利刺,方可自保。
可他记得,这一切只因自己的存在成为了谢钊眼中的错误。
事到如今,沈珺才察觉出十分不妥。
谢忱怎会在如今的关头依旧轻松淡定。
他看向沈望的后背,曾经他也将眼前人搂入怀里,永不分开,转瞬即逝,他只想将她捅成筛子,丢下湖喂鱼。
沈珺没回答谢忱,只是看向谢忱身前与自己对峙的沈望,用眼神里的威严警告她缴械。
“月儿,我数到三,如果你再敢护着谢忱,我连你也不放过!”酿了数月的计划,绝不能就此成为泡影。
“三.....二.....”沈珺拖长尾音,沈望举剑的手在发抖,“哥哥,不要伤害谢忱。”
沈珺心力交瘁,此时怒意当头,他厉声质问,“我为了你终生的安稳,把你托在金国,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沈望心一软,咽下不甘的一口气。
沈珺却发了疯的劈头盖脸叫骂,“只差最后这一关,我就可以站稳脚跟,你是我妹妹!谁都可以破坏我的计划,唯独你没有资格!”
目光眺过沈望,沈珺看向她身后七尺之高的谢忱,匕首指向谢忱,睚眦目裂向沈望,“区区野子,值得你这么维护?!”
这一声让沈望彻底成为谢忱的城墙,她走出一步,厉声辩道,“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谢忱!”
谢忱眼一动。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感动?呵,他又怎会再次被骗。
“你们,演够了吗?”
他笑出尖利又讽刺的笑,猛然走上前,在沈望的右边垂头,在她耳边低声,“难道没人教过你不要把后背露给敌人。”
右耳失聪的沈望,又怎会听得见。
她只察觉谢忱的气息贴近自己,随后,手里的长剑被他夺去。
谢忱再度执剑,抵着她的喉咙,高声给门外的明秀,“撤!”
一声令下,他挑起长剑,沈望不知一二,以为刺向自己,闭上眼睛,于此同时沈珺退后躲避,只见谢忱以剑掀翻一桌好菜。
肉菜往沈珺身上倒,他连退数步,却无疑给了谢忱逃离的时机。
谢忱扯着沈望来到窗边,肘击关闭的窗。
窗框被破,他轻而易举的夹着沈望,站在窗上。
黄昏正好,湖水粼粼,金晕在水面摇晃。
谢忱忽然问,“良心发现?”
随后他自嘲一笑,“不,你没有心。”
沈望听闻,心一下便沉了。
他猛地抓住她的千丝,控制住她的身体,逼迫她看向数层高距离下的湖水,“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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