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跳下马，往杜若水的方向飞奔而去。
听到小孩儿的喊声，杜若水偏头看了过去，迎面就是小孩儿欣喜又担忧的面容。
“你怎么来了？”
杜若水手敲的发酸，看清小水身后的人后，将鼓槌丢给了金毅，示意他继续敲下去。
金毅拿着鼓槌，迈向躺在地上的金曼珠的脚步微顿，杜若水见状了然安抚道，“我已经将她的心脉稳住，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你继续敲，不然死的就是全城的人了。”
金毅闻言汗如雨下，拿着鼓槌就用力敲了起来，他的力气比杜若水的更有力，常年在战场征战，敲击战鼓也比别人更擅长些。
杜若水检查了一遍小水的伤势，拧着眉摸摸他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他，“我不是说了吗？遇到危险就赶紧跑，为什么还要过来？”
小水低着脑袋不说话，杜若水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脸，她蹲下身与他的视线齐平，“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趁机为你破开一道虚空，我让你走，你就必须走，知道吗？”
杜若水见他还是不语，冷着声音将他的肩膀用力搂住，“你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小水听到这句话时，垂着的眸子一颤，可他还是固执的低着头，一副怎么也赶不走的模样。
罢了。
他想留下便留下吧。
杜若水站起身，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她转身往金承羽的方向而去，每走一步，脚下就浮现出一道法印。
金承羽身侧的那些信仰之力已经退去，杜若水仰头看向他，随即双手结印施法，身下的法阵迸射出刺目的光芒，杜若水朝天一指，法阵迅速冲向金承羽。
预想之中的景象并未出现，法阵被抵在半空，一股力量隔绝开它与金承羽。
“这是什么……羽儿到底怎么了？”
金毅喃喃自语道，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手上的力道松懈，那些光点又开始往回流。
“金毅，你在干什么？你再分心下去，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杜若水察觉到信仰之力回流的瞬间，立即朝金毅大喊，她唇色有些发白，神情并不轻松。
金毅被这一吼，瞬间回过神，擂起鼓槌更加用力的敲了起来。
杜若水深吸一口气，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符咒，神力不够就用血来凑，加了血的符咒效力更甚，一道一道打向金承羽，隐有成功的迹象。
一直闭着眼睛的金承羽咻的睁开眸子，他冷眼睨着杜若水，漆黑到看不见眼白的眸子，不带有一丝感情。
萤火尽数退去，金承羽彻底入了魔，他神展开四肢，将四周扫视一圈。
诛魔阵因而发挥起最大的效用，快速朝金承羽而去，身体被锁链禁锢住，金承羽奋力挣扎着，他发了狂似的吼叫着，叫声勾起黑暗深处的某些东西，它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皇城某条宫道深处的房间，有东西奋力冲破枷锁，直接破门而出，那是一只浑身毛发倒竖的兔子精，跑出来后就消失在模糊的月色中。
不止是这只兔子精，暗处潜藏的东西都开始往善神庙的方向聚集，黑压压的妖气夹杂着一些鬼气，往善神庙倾轧而来。
杜若水额角渗出冷汗，她眼皮泛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什么时候犯困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其实杜若水不是犯困，而是精力耗尽，身体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
可恶，她体内残存的那点神力就要消磨殆尽了，可现在腹背受敌，他们该如何是好。
“姐姐！”
小水担忧的朝杜若水喊着，欲要跑过去时，被杜若水呵斥住，“你现在就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
小水反驳着她的话，可杜若水太累了，累到破开不了虚空，送不走这个傻小孩，她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
金毅焦急的思索着，从杜若水那里借来骨笛后，他就将东西给了金曼珠。
曼珠告诉他，她找到了秘法能将骨笛中的大妖修为提炼出来，神仙不保佑他们，那就自己造出一个神仙。
可他不知道的是，金曼珠要造的保佑金枝国的新神仙，竟然是金承羽。
他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匆匆赶来善神庙，就见到金曼珠片体鳞伤，而金承羽神志不清像是变成一个怪物。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将骨笛给金曼珠，就不会有后面所有的事。
金毅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鼓槌摔在地上。
“你想为你的行为忏悔吗？”
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金毅怔愣住，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然后就听到那道声音继续响起。
“如果你想洗清身上的罪业，就将你自己献祭给眼前那位神明，代价就是，你的魂魄飞灰湮灭，永世不入轮回。”
脑海中那道声音像是蛊惑，引诱着金毅答应，可她说的没有错，这些杀孽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理应由他来了结。
“抱歉，是我对不住金枝国的百姓，一切都是我的错。”
金毅跪倒在地上，他用脑袋使劲砸向地面，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血肉模糊，血顺着脸流满一身。
“慈悲的神明，我愿用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性命，换取一切了结。”
金毅双手合十，在心中虔诚的默念，他的祈祷最终扣响了善神的府门，杜若水感受到一股极强的信仰，她瞪大双眸，眼神锐利的锁定住金毅。
他这是在做什么？
金毅的身体开始缓慢升起，他的心口生出一道白光，紧接着，他所有的一切都化成流火飞向杜若水的方向。
蓬勃的力量蔓延至全身，杜若水又感受到体内澎湃的神力在涌动着，下一秒，神光乍现，杜若水的身体变得透明，纯白的光亮笼罩在她的身上。
另一边的金毅，他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在魂魄消散前，他不舍的看了眼金曼珠，又看向金承羽，最后实现落到杜若水的身上。
他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他说，“我曾在圣塔的阁楼瞧见过您的画像，抱歉一直没有告诉您，其实我早就知道您的身份，可您似乎很虚弱，所以我不想牵连您，如果……羽儿和曼儿还能活下来，希望您不要怪罪于他们……”
金毅的身体彻底化作灰烬消散，他那双眼睛里，夹杂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可最终都变成虚无散尽。
“一切就此结束吧”
杜若水抬手间，诛魔阵紧紧禁锢住金承羽，将他裹成了一个球，金承羽在里面挣扎着，血红的魔气与纯白的神光相互抗争。
砰的一声巨响，诛魔阵内迸射出骇人的气势，这股能量波及到四周，将被诱惑而来的妖精鬼怪都震慑吓跑了。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杜若水的身体从半空中坠落，小水飞快的冲过去张开双手，可是下一瞬，一杆银色的长枪从杜若水的身后袭来。
小水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脑中闪过杜若水教过的法术，变故仅在刹那之间，小水凭空瞬移到半空，用自己的身体生生抵挡住了那杆银枪。
长枪穿破身体，直接贯穿了小水的身躯，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停止。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间，杜若水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前面，然后就感受到脸颊一股温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溅到了脸上。
“小水……”
她凭着直觉喊出小水的名字，可是小水再也听不到她唤他的名字了。
长枪穿破小水的身体后，速度依旧不减，小水的身体就这么被带着往下坠落，骨头砸在地上发出断折的声音，小水仰躺在地上，在眼睛彻底闭上前，往杜若水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着鹅黄色素裙的女子接住杜若水，从小水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杜若水露出的一截侧脸。
眼泪从眼尾滴落，小水痛的睫毛不停的颤动，他张开手想要抓住什么，手心拢了一把空气，蝴蝶最终还是飞走了。
小水轻声唤了句：“姐姐。”
金承羽周身的煞气消散，头发随着夜风轻轻晃动，周围的一切寂静无声，他忽然睁开了双眸，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靠在石柱旁，一抬眼便看见前方生死不知的金曼珠。
金承羽一身狼狈，他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像是下定什么决心，金承羽最后看了眼金曼珠，眼中夹杂着太多情绪。
“都是傻子”
他无奈的嗤笑一声，随即一掌震碎心脉，嘴角溢出血，可他却笑着。
身体闪烁出光亮，刹那之间，他的身体波及开一道强势的力量，而金承羽化成一柱白光直冲向天幕。
天降甘霖，夜里刮起一阵暖风，甘霖所到之处，万物复苏，新抽的嫩芽从干涸的地里钻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浮屠花再次开遍了金枝国的每个角落。
金承羽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用体内吸食那部分妖力，为金枝国降下三年来第一场雨。
这场雨洗刷着这片土地上沾染的罪业，回过神志的百姓欢呼雀跃着，他们开心的跳着舞，有人放声大哭，有人端着盆接下这来之不易的甘霖。
在这一刻，欢乐声大过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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