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的书房宽敞明亮,一整个屋子里全是书,都是景从各个地方寻来的,书房的最里面是景最常待的地方,书桌旁还挂着一张画像。
杜若水忽然想起在桃山时,虎宝无意间说漏嘴的话,它说自己是画像上的人,至于究竟是何画像,杜若水在进到景的书房时,才明白虎宝看到的她的画像,就是景书房里的这一幅。
画像上的人与她有七分神似,这是一幅精心雕琢的善神像,画像中的杜若水双眸半垂,目光慈悲而怜悯,杜若水看的有些出神,再次投向景的目光多了几分诧异。
“这幅画是你画的?”
画像上的杜若水,正是她第二次见到年州的那日,那时她正按例来人间受凡人香火,顶着一身繁复的礼服,她出现在年州眼前时,就是画中这副模样。
只是没想到,他竟将那次见面直接画了下来,杜若水又盯着画像多看了两眼,这画像栩栩如生,着实好看的很。
年州从未同她说过他有一手高超的画技的事,这个朋友当的也忒不厚道了些。
“原以为不会再遇见你,或许是上苍眷顾,我们竟成了朋友,杜若水,谢谢你,谢谢你听到了我的祷告,在君吴山救下我。”
景的话语真挚,一本正经的同杜若水道谢,窗外拂进来一阵暖风,将画像两角上挂着的铃铛吹得叮当作响。
书房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铃铛的响声,还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杜若水笑着摆摆手,如此正经严肃的年州她还从未见过,景这一句话直接打乱了她的思绪,她也顾不上景为何要画这幅画像。
她的长发被风吹动,衣诀也跟着翻飞飘动,杜若水背身站在光亮下,周身像是镀了一层金辉。
她不甚在意的说,“随手之举,你不必记在心上,你该谢的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的信念虔诚,我也不会感应到你的祈愿而来救你。”
杜若水不愿在继续这个话题,她刻意避开景的目光,走向身后那些一排排书架,她从架子上随意取出一册,上面是些复杂的古老文字。
看书中的字迹,有些像巫族的文字,杜若水不太看得懂这种古籍,上面大多的字她都不认识,不过巫族的秘典竟能被景弄来,可见这人的不简单。
“这本古籍上写的是沱河巫族的族史,你对这些秘典很感兴趣吗?”
景不知何时站在了杜若水身后,他的手越过杜若水点在古籍中的一行字上,“这一行字写的是,巫族世代供奉善神,建神塔,供神位,选圣子,每一百年一轮回。”
杜若水没察觉此刻两人的距离尤为贴近,她认真将那句话记下,又问道,“我记得你有一些关于恶气的秘典。”
“是有一些,等明日我让人整理出来,若有看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景侧身拉开与杜若水的距离,他的衣袖轻轻蹭着杜若水的衣衫滑落,从炽热的手掌溜走,他半垂下的眼眸中眸色暗沉晦涩,杜若水正苦恼的翻阅着手中的古籍,并未发现这个小举动。
景提前让江芊收拾出了偏殿的空房,杜若水住下的地方环境清幽,院中有一池的荷花,杜若水拿走了巫族那册秘典,准备好好钻研一番认清这些复杂的文字。
杜若水被这些弄的头大,不过幸好有江越,送来的秘典上的大部分字,他都看得懂。
江越当她的翻译助手,两人坐在一堆陈旧的古籍前,从白天到黑夜,整整有两日未合眼。
期间江芊那小女孩儿来过,看见两人入神的抱着几本书,她识趣的放下东西后便离开,那是一串黛色的珊瑚珠串,景叫她送来的。
自从杜若水在妖王殿住下后,景便时不时叫江芊送些东西过来,有时是一些稀罕的珠子串子,有时是几套新制的衣裳。
江芊不由得咂舌感叹,妖主待这位小神仙还真是好,各种稀奇的玩意儿都一股脑的送来,她还从未见过妖主对谁如此上心,能日夜挂在书房的画像上的人儿,果真是特别的。
辛苦忙活了两日,杜若水终于看完了大摞的古籍,只是书中关于恶气的记载并不详细,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杜若水只了解到冰山一角。
总而言之,恶神便是以吸食恶气修炼,恶气的源头越多,恶神的力量便越强大,若是要压制恶气,就需要从源头上切断恶源。
只是如今恶气的源头便是大乱的人间,想要切断这源头,就还得从人界入手,可若想让人界恢复安宁,又必须找到恶神,绕来揉去最后还是形成了一个圈,难以下手。
“大人,您是在找人界动乱的原因么?这些古籍秘典里记载的都是有关恶神的辛秘,所以人界天灾不断,是因为恶神?”
江越从一堆典籍里抬起头,他的眼下乌青,明显比前两日憔悴了不少,他手里还翻着一本古籍。
问完这话后,江越的神色就变得犹豫迟疑,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杜若水挑眉瞥了他一眼,“我随便乱猜的,不过大概是和他逃不开干系的。”
杜若水懒散的靠在软塌上,手撑着下巴,白皙清晰的下巴轮廓露出,眼神有些倦怠,这几日真是累的浑身没力了,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皮,
江越踌躇不前,他悄悄看了眼杜若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开口。
杜若水面前放着一盏茶,杯中的茶水已经冷透了,她的手指转着杯沿滑动,指尖时不时碰到杯中的冷茶。
“想说什么便说吧,看你那样子像是怕我似的,放心,我又不会吃人。”
江越摇摇头,并不是畏惧杜若水的意思,他只是很好奇,杜若水身为善神,而善恶自古以来便是对立,这种相互抗拒又紧密相连的关系,显得格外特殊。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问了出来,“善神与恶神,既是对立又同本同源,您可曾见过这位恶神?善恶两立,如今天灾横行,想要压制恶神救人界于水火,所需要的代价……会是大人您……”
江越后面的声音渐弱,他神色复杂的望向杜若水,垂在腿上的手用力攥紧。
最后的代价,会是杜若水难以承受的痛苦么?巫族的族典中清楚的写着,九百年前天道盛怒,降下洪水惩戒凡人,那场大水几乎淹没了一切生机,而在危急时刻,善神降世解救了他们。
可善神的行为也因此触怒天道,让其沉睡了六百年,人间的香火日夜供奉着善神,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民开始遗忘,大量修建的善神庙逐渐废弃,只有巫族人一直供奉着善神,从未断过香火,从未遗弃信仰。
杜若水同大祭司的交易,江越心里最是清楚,如果人界恢复安宁的代价是以杜若水为牺牲,那么他宁可牺牲自己,而不是让大人去承受这一切罪孽。
杜若水闻言勾了勾唇角,她的指尖没入杯中,感受着冰凉的茶水包裹着她的手指,一股凉意从指尖蔓延至手臂。
她拖长尾音啊了一声,“我啊,见过的神仙不多,那恶神也只是听闻过,并未见过。”
杜若水的手指整根没入杯中,指尖触到杯底,她的呼吸莫名一窒,纤长的睫毛不停的颤动着。
她停顿半晌,然后幽幽说到,“你一个凡人就别担心这些事儿了,这两日多亏你帮我,否则我还要将这些古籍看到天荒地老。”
杜若水抽出手,从榻上坐了起来,她抬手一挥,地上的古籍都自动飞了起来,整齐的叠在一起,原本凌乱的房间立即变得整洁。
“辛苦你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杜若水拍拍手,拂掉手上沾染的灰尘,江越还愣坐在地上,被杜若水抓着衣领提了起来。
两人一路走过长廊,路过景的书房时,杜若水停下了脚步,她微微思索一番,然后还是准备同景说一声。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杜若水嘱咐完江越,就转身走到书房的门前,她轻轻扣响房门,等了会儿没人回应,“景,你在里面吗?”
书房中寂静无声,杜若水耸耸肩,看来这人并不在房中。
江越一直抿着唇,神色严肃,他与杜若水并肩而行,忍不住问她,“大人,那位妖王是您的故友么?之前我无意间听到江芊说妖王的书房里,有一副你的画像。”
初次来到妖界的那日,江越被拒之妖王殿外,江芊和他一起守在门外,自言自语小声嘀咕了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越侧耳将她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杜若水听到画像二字,面色尴尬的咳了两声,“算是认识吧?只是不知他竟成了妖王,发现是他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
岂止是不敢相信,她没想过斯文温和的年州会以一人之力平息整个妖界,手里拿着的书变成了利刃,这种巨大的反差冲击着杜若水对他的认知。
杜若水的神色淡淡,明显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江越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状脸色变得冷沉。
杜若水没来过九黎镇,前两日只随便看了几眼,今日她带着江越,一来是要好好犒劳他一番,二来是想再彻查一番,虽然妖王那儿的线索断了,但杜若水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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