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灯会初遇

剪烛西窗,细雪盈盈,落在庭院中的花上。

火盆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姜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微风卷了些许碎雪,她裹了裹身上的棉衾,叹息间白雾缭绕。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打开。

一个水灵灵的小丫鬟看到“哎呀”一声,快步上前,打破了这寂静安谧。

“小姐,您前几日刚调理了身体,大夫嘱托您最近不能受凉。今儿个外面还落雪呢。您怎么就又来窗边了。”

姜宜眉眼温柔笑意,“不碍事的。今儿个外面虽落雪了,却没有风,大夫也说了,我多透透气是好的,省的闷了病气。”

见劝不动,听竹连忙去将火盆向姜宜挪了挪,又拿着食盒到了床边打开。

“小姐,这是厨房给您煨了一夜的乳鸽,还有金丝梅花饼,枣泥糕,都是您爱吃的,不过老刘这手艺比不上小姐,还欠了几分火候。”

“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吧。”

姜宜扭动的身子,慢吞吞的从被子里钻出来了。冬日哪都不如被窝里舒坦,可是人也不能把自己饿死。

她咬了一口枣泥糕,问道,“爹爹呢。”

“大人一大早就去上朝了。”

姜宜惊讶:“圣上不是准许爹爹在家休养一月,怎么刚开朝,他就又去了。”

如今爹爹年纪渐长,让人着实担心。

及笄那日,忠勇侯府带着聘礼非要接亲,爹爹生生气晕了过去。

想到那桩婚事,姜宜也不由叹气。

她在十二岁时,被迫定下了一桩亲事,未婚夫是忠勇侯府的独子。

边境混乱,当今崇武。

若论家世,姜家文流之家,配忠勇侯府独子,属实高攀了。

姜太傅觉得姜宜性子软绵绵,希望她能够嫁一个读书人,只求女儿相敬如宾,夫妻恩爱,便再三推阻,拒了这桩婚事。

忠勇侯府却趁边境大捷,圣上龙颜大悦,在金銮殿上提起此事,当场把婚约定下。

姜太傅后来才发现,忠勇侯府独子是个跛子,不仅无法习武,更不得入仕,日后只能靠家族余荫渡日。

欺人太甚!

忠勇侯却轻飘飘道:“我儿乃是订婚之后才跛了脚,姜太傅莫不是看我儿跛了脚,想落井下石悔婚,才想出如此借口?为何我好好的儿子方与你女儿订婚,便遭了如此横祸,你女儿怕不是命里克夫?”

姜父被这无耻的倒打一耙气得病发,生生在家里躺了半个月。

圣上面前提过的亲事,自然不得轻易退亲。事已至此,姜宜对这桩亲事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好在忠勇侯府独子虽然跛了脚,却还算温润有礼。

姜家都已经接受了现实,忠勇侯府独子却被山匪劫杀,坠落悬崖,死无全尸。

人都死了,自然得各自嫁娶,两不相干。

忠勇侯府夫人却不肯罢休:“这是圣上面前定下的婚约,你女儿必须按婚约嫁过来,再过继一个族中孩子,好好养大,给毅哥儿继承香火。”

姜父哪里舍得女儿嫁过去守一辈子活寡!

两家便闹了起来。

姜宜及笄那日,忠勇侯府竟然敲锣打鼓,带着仪仗来迎亲。高头大马的红系带上,是黑黝黝的灵位牌。

明火执仗的寻晦气。

姜父一介文人,面对如此无耻阵仗,直接气昏了过去,一醒来,便冲上朝堂,声泪俱下:“恳求圣上怜惜,下官愿辞官回乡,换得女儿自由之身,不被欺凌。”

圣上怜惜,怒斥了忠勇侯府的行径,不许其继续纠缠。

但姜宜的名声却彻底毁了。

无人敢娶。

想起这桩亲事,姜宜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开口却异常冷静,“父亲到哪儿了?我去门前候着。”

没等多久,马车便到了。

姜宜连忙上前,搀扶父亲下车。

可怜父亲一大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操碎了心。

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她只觉得心像一瓣未熟透的橘果,涩得发酸,“父亲上朝辛苦了。”

姜太傅骂骂咧咧道:“竖子忠勇侯,欺人太甚!迫良家贵女嫁给死人不成,又在朝堂攻讦忠君良臣,不得好死。”

“好好好,他们王八蛋,我们不生气。”

姜宜被逗得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就如春风化雪,千树万树梨花开。

清丽无匹。

姜太傅看着女儿的笑脸一怔,长长叹了口气,心里那叫一个愁:“是为父没有照看好你,愧对你母亲的在天之灵啊,唉……你如今的婚事……”

姜宜连忙晃了晃父亲胳膊,佯装活泼道:“婚事什么的,女儿一点都不在意,正准备去逛花灯节,你看看我这一身好看吗?”

她转了一个圈,淡绿缀金边的裙摆便如海浪,哗啦啦啦,荡开一层又一层。

姜太傅连连点头,抚须笑了,沉重的神色为之一松。

“我女儿怎么样都好看,如此仙姝丽色,怎么会没有郎君喜欢。”

姜宜见状,松了口气。

正是花灯节,人流如织。

一盏盏造型各异的花灯依次排开,有栩栩如生的动物花灯,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一般;有精致绝伦的花朵花灯,花瓣娇艳欲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许多小孩提着小花灯在街上你追我赶,欢声笑语,有情男女你侬我侬。

“少爷,你等等我!”

熙熙攘攘的人群,杨延舟一个燕子抄水混了进去,才不理身后侍卫的大呼小叫。

他好不容易从国公府出来,自然得玩得尽兴。

街上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花灯高高挂起,照亮了整个街道。花灯的形状各异,常见的有兔子、龙、莲花、牡丹等等,色彩鲜艳,让人眼花缭乱。

摊子也很多,卖汤圆的、卖糖葫芦的、卖糖人的,还有各种卖艺讨生活的江湖人,舞龙、舞狮、杂技等等,应有尽有。

“小姐,你看这个花灯好特别。”

杨延舟闻声望了过去,打眼只看到一个女子,周围的灯和鼎沸人声仿佛都淡了下去,唯独她清丽得像洛水的仙子,不可轻忽。

那件青色缀金边沃裙,和她很是相称。

“猜灯谜啦!!十五钱铜板猜一次!猜中即可拿走心仪的花灯!”

“小姐,你一定能猜中的,那盏琉璃天宫花灯是我们的。”

灯谜摊子上的花灯有很多,唯独那盏最精巧。

摊主招呼道:“来试试嘛?”

姜宜看向灯谜摊子,含笑点了点头。她本来没打算出门的,只是不想让父亲为自己太过担忧,但既然出来了,也不妨玩一玩。

“我试试。”

摊主笑着迎上来:“小姐好眼光,这灯笼可是由江南的师傅,耗费半月才制造的。”

那灯笼确实好看,大红的颜色,璀璨的烛火照出来星星点点的光,犹如浩瀚夜空,点亮了整个华贵仙宫。灯笼的下面写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是极大的正楷: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姜宜蹙眉细思。

杨延舟兴致大发,跳了过去,指着那个灯笼道:“摊主,我也要猜这个。”

姜宜:“……我想到了。”

杨延舟:“谜底是日。”

两人对视一眼。

姜宜被那惊人的美貌晃了眼,笑了笑,移开视线。

听竹却迎了上去:“你这公子怎么回事,我家小姐都要猜到了,你却来横刀夺爱。”

杨延舟掏出一块碎银子丢给摊主,嗤了一声,道:“你这小娘子也太自信了吧,分明是我先答出来的,这是要耍赖皮?”

“你!你!”

听竹还要分辨,姜宜拉了拉她的袖子,吩咐道:“算了,公子才思敏捷,小女佩服。”

这人穿金戴银,浑身骄矜,一看就来头不小。

她不想纠缠。

杨延舟望向人群中的背影,抖了抖花灯,混不吝道:“这就走了?这灯本来还想送给你们的,它长得还没我好看,是吧?”

他站在原地,望着姜宜离去的方向,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摊主笑着将灯笼递上来,调侃道:“少爷,这是动了心啦?怎么不追上去呢?”

杨延舟白了摊主一眼,“本少爷只是觉得那女子有礼貌,和我家的不太一样罢了。”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还是时不时地望向姜宜消失的方向。

摊主忍笑点头:“是是是,少爷说得对。”

这位公子确实长得极俊。

只是他摆摊那么久,还未见过有人如此搭讪的。

憋笑憋得真的好辛苦。

*

两人走远了。

听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愤愤不平。

“小姐,那俊美公子也太过分了,明明我们先来的。”

姜宜轻轻摇头:“罢了,不过是一盏花灯,不必为此置气,我们去桃花坞买些醉鸭,就回去吧。”

父亲最喜用桃花坞的醉鸭下酒。

那醉鸭做得委实不错,色泽红亮诱人,吃得时候,鸭皮会在筷子间微微颤动,极其弹性,放入口中,更是酥脆无比,咬一口,便“咔滋” 一声,瞬间在口中爆开,饱含着醇厚的酒香,丝毫不油腻。

姜宜想着想着,不由期待了起来。

*

朱雀大街,忠勇侯府。

府内楼宇高大巍峨,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昏暗的房间里,忠勇侯夫人看着面前娘家带来的死士,越想越气,“凭什么我的儿子死了,那老匹夫的女儿还能活得好好的?”

那姜家的丫头克夫,本就应该按照婚约嫁过来,给她儿子守一辈子寡。

该死该死该死!

“盯了那么久还没有结果吗!!!”

“属下该死!”

几名黑衣人哗啦啦啦跪了一地。

忠勇侯夫人不言不语,抬起茶盏。

这些愚蠢的死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杀掉那死丫头?她的毅儿那么可怜,怎么能在底下一个人孤孤单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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