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比试

他轻嗅碗沿,不着痕迹收走屋里剩余的老鼠药,对人群中一个表情最担忧的人说:“这位婶婶,您陪陪这位奶奶吧。”

老妇颤抖着手,骤然落下几滴浑浊的泪。

宋移赶到官府。

天边乌云齐聚,暴雨将至。

来龙去脉已全然清楚。恰在此时,四方简一闪,提醒宋移可以开始作答。

宋移便将事件起因经过结果一一口述。

王孙两家比邻而居,岁逢丰稔,米粮满仓,然鼠患滋生。王家以药饵灭鼠,孙家则养猫捕鼠。不料孙家猫误食王家药鼠,而后毙命。孙王两家理论未果,继而拳脚相向,孙家妇因此受伤。孙家报官,王家夫妇被抓。恰雨季将至,王家因劳力缺乏,无法及时收粮。两家之前多有摩擦,或是积怨已深,儿子儿媳入狱加之浪费粮食正是导火索,王家老太太心生怨怼,便将剩余鼠药下在孙家水缸之中。却不料王家小孩在玩闹之中误食致死。

回答隐入四方简后,一枚古朴的黑色令牌,却恰到好处地从四方简掉落在宋移手心。

令牌上有獬豸额生独角,口露獠牙,正是由空相家建立的獬豸衙。

凡涉及修士或邪祟的案件,都需上报由獬豸衙进行处理。宋移往令牌微微注入灵力,果然得到一条提示:王家夫妻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将魂魄炼为邪祟的办法,当地官府特请獬豸衙出面处理。

拿着这枚令牌,宋移轻易就见到了王家夫妻。

他们靠在一起,正抬头透过高墙上的小窗,看那片正在飘过来的乌云。

他们还在忧心来不及收的粮食,还不知道自己垂髫的孩子身死,还不知道耄耋的母亲想要自杀。

宋移站在监狱门前,一时无言。

一则他并不想报丧,尤其是给两位如此可怜可悲的人报丧。

二则是令牌的提示言之凿凿,若他贸然将一切告知,难保他们悲痛之下会做出什么事。

眼下最好的选择,是处理完监狱外的一切再将其告知,那时尘埃落定,他们无可奈何,也无力改变。

但宋移默了一瞬,还是牵着江迟进了监狱,他开口说:“你们的孩子中毒死了。”

夫妻俩呆愣着,不可置信地,一点一点把头转了过来。在他们作出反应之前,宋移又说:“你们的母亲将药倒在孙家水缸,小孩玩猴子捞月时喝了水,当场毒发身亡。”

妻子张了张口,骤然啼哭。丈夫却瞬间红了眼,把牙咬得嘎吱作响,却不愿意说话。

宋移将目光转向男人,他咬牙瞪着宋移,眼中恨意滔天,宋移暗道不好,男人却闭眼,率先转开了头。

宋移眉头皱起,但他还是说:“依律,王家老太当收监。但念其老弱,官差已特许她在狱外服刑,并特许你们出狱料理丧事,收割粮食,秋收过后,再来补回余下的刑期。”

狱里安静着,没人说话。直到雨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他们才沉默着,走出了牢房。

伶仃的两条人影走在雨中,宋移请人为他们送上雨伞,却在他们到家半柱香后,就撑伞叩响了王家的大门。

如他所料,无人应答。若他猜得不错,王家汉子正忙着将自己孩子的魂魄炼为邪祟。

他毫不犹豫破门而入,又瞬间起笔,用一个防护符将想要跟来的官差拦在身后。

屋内怨气汇集,阵法血光淋漓,仪式刚刚开始。王家汉子目眦欲裂,他十指血流如注,鲜血一滴滴汇入阵法,阵中怨气越发浓郁。见人进来,他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叫嚣着让他们滚出去,又咒骂着,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去死。

宋移不理,他只扫一眼,便清楚王家汉子正在尝试汇聚孩子的魂魄。汉子还在咒骂,宋移却闲庭信步般踏入阵中,随手捏起那页记载着邪术的纸。

纸上的符文却让宋移不由得一惊,这符文古朴深奥,核心却与几日前为江迟聚魂的阵法颇为相似。整体框架却异常扭曲,每一笔都透露着阴寒与诡异,似乎是被人刻意篡改,用在了邪路。

若非正在比试,宋移倒想看看这法子能不能成功。但这场比试既以准确率计分,也以破题时长计分。

将内容记在脑中,宋移轻轻一挥,纸张无火**,

这法子能将魂魄炼为丧鬼。丧鬼属于“鬼聻希夷”中最低的一阶,由普通人或普通修士惨死后怨气过重而成,也易由邪术将无怨者炼化而成。丧鬼一旦成型,便会无差别攻击其他人。

若丧鬼成型,阵法中的王家汉子首当其冲,其次才是他人无辜惨死。

王家汉子的双手双脚都有鲜血不断涌出,他难以挪动,宋移便走过去,蹲在他身前:“大叔,你想让你的孩子为你杀人吗?”

“他本就该那么做!”

“可是我在这里,他又能杀得了谁?”

“你……”

宋移打断他继续往下说:“你既然知道炼化魂魄的方法,想必也知道人死魂消,却终能由天地另造。可若你将小孩的魂魄炼为邪祟,邪祟被我【湮灭】,那他的魂魄可就不剩多少了。”

“让孩子白白遭一桩罪,何苦呢。再者,想必你也知道獬豸衙的规矩,你若未曾伤人,经由獬豸衙修士审定,可将你迁至千俸城居住。但你若伤了人,那便和官府一样,是人头落地。”

汉子暗自咬牙,将头偏向一边,不肯吭声。宋移又道:“你若执意置自己妻母而不顾,我也无法。但若你的孩子再喊你一声爹爹,你也不肯回头么?”

一声清脆的爹爹,恰在此时响起。

汉子骤然回头,忽然泪流满面。

宋移站起身,被他牵在手里的一团半透明的稚童魂魄突然扑到汉子身上。孩子伏在汉子胸口,轻轻地叫他:“爹、爹、爹……”

那些自发从汉子身体涌出的鲜血,突然间止住了,他抬起双手,虚虚揽住自己的孩子,而他的泪却再也止不住:“儿……我的儿……”

“爹爹,”孩子瓮声瓮气,不停用脸去蹭汉子的胸口,却总是从他身体穿过。他不蹭了,抬起头:“我不恨奶奶,也不恨孙叔叔,更不恨孙果儿。”

汉子看着他,不说话。

孩子又说:“我和孙果儿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爹爹你不想知道我长大会是什么样吗?你看看他就知道啦。”

紧绷的身体突然就松懈下来,汉子苦笑一声,看向宋移的眼神半是怨恨,半是解脱。他隔空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脸颊:“你不恨他们,那你恨我吗?恨我在你死后,还让你不得安宁……”

孩子摇摇头:“我知道,你小时候奶奶也不让你和孙叔叔玩。但你们已经长大啦,我和果儿都还小呢……”

孩子们的将来,或许会和大人们不一样的。

汉子的笑容满是酸涩和苦楚,他隔空抱住自己的孩子,孩子蹭了蹭他,又一一与自己的母亲、奶奶拥抱,才看向宋移,彻底消散。

防护罩撤走,人群涌入,作答结束的提醒与官差的疑问同时在耳边响起:“如此处理,若王家愿意,他们甚至还可留在原籍。只是在下眼拙,聚魂敛魄是江家禁术,可不似雪早已经封山五百余年,大人是如何习得?”

不似雪已封山百年?宋移问:“敢问当下年号?”

“乾元三十六年……”

乾元?是大虞开国皇帝的年号。而獬豸衙,却是由空相家在开国五年后建立。

幻境骤然结束。

宋移看了身边江迟一眼,进入下一道考题。

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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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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