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甜甜一闹,二人之间的气氛全无,虽然冯羚本身也没多余的意思,只是想说既然晏几声暗戳戳点她身边有人已然没了他的位置,那么挨了说合该有作案事实,才不冤枉被骂,干脆以后和戴弎同吃同住,省的哪次再突然天黑她又被随机分配给了晏几声。
这么想来还真挺像柳下村的包办婚姻的,不顾当事人意愿,点兵点将点到他俩就开始强扭。
她又想到晏几声轻飘的那句话的潜台词“我以为你懂我的立场”。
其实她懂,这些浮于表面的事她不是傻子,她都懂,不然他不至于用那么长一道伤口换她的性命,也不至于她一说要纵火就弄来那么十几桶菜籽油。
所以她也会舍命扑进包围圈里替他分散火力,她觉得这些都是基于当时达成的合伙关系可以为对方做的事,如果当时是魏悯生被围殴她也会奋不顾身冲进去,因为他们都是因为她才落入当时的险境,三人作为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休戚与共。
但除此之外,在达成共识之前,在再次相遇之前,为什么作为特别朋友身份的那些事反而闭口不提呢?
他明明可以挥手寒暄,尽管是很生涩尴尬地问候“竟然是你小羊,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或者熟稔过头给她一个拥抱说“真没想到还能再见,我好想你”,凡此种种都可以在最初就捡起二人的关系,总好过用“我是沈菅”把她视为陌生人之列。
倒显得她一厢情愿,像是不太能被承认的旧友。
因为心中郁结,冯羚再醒来的时候眼下挂着浓浓的青黑,散乱的长发像是鸡窝一样,乱七八糟的梦,睁眼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的实感就是浑身上下都酸痛异常,不知是梦里作劲了还是在方田里被揍的。
她脚步沉重缓慢扶着下楼梯,甜甜不知何时给自己围上了一条破布当作围裙,端着一杯水滑在阶梯尽头等她。
“早上好啊美丽动人冯小姐~”
冯羚端过水,不太轻盈地落在地上,才发现甜甜不知从哪扯了块看不出什么用的布铺在地上,她挑挑眉,回嘴:“美丽动人的冯小姐现在不太能动。”
她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了十三个小时,每回从方田回来她都感觉自己像是楼下那些年长姐姐说的有心无力的男人一般,虽然具体如何她们说的含蓄只靠意会,但冯羚觉得大概和自己刚出来那会没多少区别。
她放下水杯把昨晚匆忙收回来的衣服抖了抖,还好方田进出只是一眨眼的事,不然她衣服就这样在长城外的黑天里晒上四五天,别说穿身上了,刚摸到估计都能让她原地变异。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冯羚拉长声音,懒懒的,陌生电话估计是来活了,但她此刻腿脚不便,连带着也就没什么微笑服务精神了。
果不其然,那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冯羚一开始还想着随他说,她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叠衣服就当听个响解解闷,结果那边说了三分多钟还没结束,她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打断他:“应该只是电路短路了,你买个新的安上去就行,用不着我老远跑过来。”
“但我不会,%^#@?……”
冯羚再次打断,不想听,在特殊时期他们这种地方电话费堪比以前的越洋电话,她每个月的套餐只有二十分钟的免费时长,这家伙如今已经讲了五分钟了。
“很简单的,你要换新的东西随便找家五金店也能买到,我如今腿脚不便去不了。”
“你过来,我给你这个数。”
“成交!”冯羚听到第二个音是万的时候直接一口应下,让甜甜去把医药箱拿出来,她要重新处理一下她赚钱路上的绊脚石。
张苏裴敲门进晏几声办公室的时候,后者正在低头不知写些什么,看见他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四号昨天没能回来。”他说,语气平常,似乎是司空见惯,但晏几声却察觉到一丝兴奋,只是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等手里的东西写完后合上扔去一边才靠进座椅里看他,问:
“尸体给送回去了吗?”
“刚送回去,来,我给你看看你的胳膊。”
张苏裴拎着医药箱进来,此时绕开晏几声的长弧形办公桌坐去他身侧。
昨晚通讯拨过去的时候天刚黑,他直觉晏几声又进了方田准备挂了,谁料下一瞬对面又接通了电话,神色没有半分疲倦,只是让他汇报。
于是他也敬业地把最近的数据变动以及上次在长城里看到“拜神”的情况一一说清了,中途晏几声拿起水杯喝水时他突然看到他极为满意的上司的胳膊有一道伤口隐入袖口,看衣服沾血的程度,估计少说十厘米。
但对方却跟没事人一样,甚至依旧用着这只惯用手。
他眸光闪动,在黑夜里说是明显却也应该藏得很好,然而却被晏几声精准捕捉,开口打断他的心思:“明天帮我处理一下。”
说好让他帮忙处理晏几声就真什么都没干,连基础消毒都懒得做一下全留给了今天,等二十几针缝完他也只是瞄了一眼,继续看屏幕上的信息,张苏裴收拾东西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光屏,上面似乎是一份份士兵信息,上头的人还在乐此不疲地给他们筛选着队员以及后备役,虽然看晏几声的样子并没有一个让他满意。
门口响起敲门声。
晏几声说了进,一个看上去面容青涩稚嫩的少年穿着军装出现在门口。
他朝晏几声和张苏裴各自敬了个礼,然后递上一份报告。
张苏裴适时承担起上司代言人的身份,问:“这次方田还顺利吗?”
六号:“还算顺利,具体报告今早已经提交给中将了。”
“嗯,辛苦了,这次是来是有什么新情况吗?”
六号看一眼正在低头翻报告的晏几声,说:“昨天晚上入夜后,关内外都出现了不同规模的‘朝圣’现象,所有信徒不约而同地朝东南方向虔诚叩拜,大致位置是北纬31°14,东经121°12附近,粗略统计规模比我们上一回掌握的至少多了三分之一。”
晏几声快速翻完十几页的报告,放在一边,对张苏裴说:“你们去点位附近看看他们到底信的什么,有情况随时记录汇报。”
说完站起身先走了,这位雷厉风行又随心所欲的中将今日连军装都没穿,如今甩手走人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是下班了还是另有要事安排。
但张苏裴无所谓,他又不是皇帝身边的起居太监,如今领着活干就完了。
戴弎骑着冯羚改装后的重装摩托,一路哼哧去往鹑火关与鹑尾关附近,起初冯羚微微跛腿找上来的时候他不太愿意,因为干电工的活难免爬上爬下,她如今膝盖肿成那样,危险不说本身就不方便。
结果冯羚说:“咱俩合作,到时候这个数三七分,这个数!”
戴弎看她一手比六一手比万,一口应下。
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结果在人屋里一同修补总共没花上二十分钟,其中还包括冯羚艰难地爬上爬下。
数着钱从人家里出来的时候冯羚看着外面漆黑的天,感慨:“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好赚的钱就好了。”
戴弎吐槽:“你要赚那么多钱干嘛?”
“什么干嘛!这是我的底气!”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斗嘴,中途经过小集市,戴弎进去给冯羚买糖葫芦,新时期之后不仅化学元素的颜色变多了,食用色素的颜色也变多了,一串糖葫芦六颗酸山楂,足足有十几种颜色,吃完以后舌头都是五彩斑斓的黑。
戴弎买了五串,给家里的小朋友的装在一个袋子里,冯羚的拿在手上,结果出了集市找不见冯羚人了。
“?”戴弎惊,这么大个小姑娘一转眼就被拐不见了吗?
一瞬间不知道是可怜他羊儿姐还是可怜拐他羊儿姐的人,只知道□□凉凉的。
而另一边,冯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着没事过来凑个热闹也能看见熟人。
魏悯生正迷瞪地趴在地上,脸上身上和方田里差不了多少,要知道他们出来除了伤口什么都没变,甚至她丢了好几块布料因此破洞的衣服都是原样,可想而知魏悯生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她抓着手里的瓜子——顾客家里顺出来的,一下一下,不吃,只是像玩沙子一样,站在人群之外没声响。
怎么说呢,她一直觉得自己被卷入方田是件大坏事,里面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和自己一样是将死之人,早晚而已,所以她从不把里面认识的人看得太重,萍水相逢离开后再见一面都很难,她又不是情感过剩遇上谁都能乐善好施送出去一些。
但上一夜醒来遇上了高兴和薛薛,虽然一死一活,高兴却也还是因为那一面之缘多给了自己一些钱,这回又遇上飘零在外的魏悯生。
按理说,魏悯生和她之间的关系在方田之中并不赖,二人同睡过一张床同造过一场反,真要拎出来讲估计比“沈菅”这个同进过两次方田还线下遇上过的更为要好。
但那又能怎样呢?
她又不是菩萨。
冯羚握住手里的瓜子,一步步看着人群之中的魏悯生后退,她打一开始就没走近,只是在人与人的缝隙间一眼认出了那双小鹿一样迷蒙的眼睛与眉心一点浅红。
身后突然响起戴弎的“羊儿姐”。
她微微偏头,眼睛却和闻声抬起头的魏悯生对了个正着。
原本迷茫的小鹿眼似乎一瞬间有了焦点,明亮的如同极夜之后突然迎来的晨光,几乎要把人灼烧。
魏悯生露出她标志的笑容,撑起手伸长脖子看过来,戴弎拍了拍冯羚的肩,把糖葫芦塞去她手里一起往她发呆的地方看去,嘴里嘀咕:“怎么跑这儿来了,喊你好几声也没见你有反应。哦?这小女孩被遗弃了吗?你们认识?……方田里认识的?”
戴弎叽里咕噜一通,冯羚这才回神把眼睛一起转过来,只是这一眼之后她再没勇气转回头去,尴尬地掩饰道:“你脑子倒是越来越好用了?怎么,上一处方田里有什么辐射让你进化了吗?”
“那倒也没有……”戴弎挠头,“不是和你说了嘛,我去的那儿有先前很厉害的幸存者,就很轻松也没动什么脑子就结束了……诶,那小姑娘过来了!”
冯羚没回头,连余光都不敢动一下紧紧锁住戴弎的眼睛,然而下一刻风被带动向她拂来,接着是一双温热的手抓住她的小臂,甜甜的声音脆生生在耳边响起:“姐姐!好巧!你也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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