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林昭可比伺候顾长浔好多了。
秦宝扇在竹园住了几日，因着时常要寻些山珍，便又回到了偏院。
林昭好说话，院子里的女侍也没有那么勾心斗角。她成日里就伺候他书法，帮他做些自己会的乡野小食。
她做的吃食从来都是还不错的，因着秦府的厨子都是一等一的厨子，另外陪着她长大的阿嬷和莲子又会很多民间美食。秦宝扇她自己就是个好吃的，所以时常央求着他们给她做，所以一来二去也会了些，甚至会把两者的巧思结合起来，所以常常做出来的东西同寻常的颇有不同。
林昭胃口不好，但是秦宝扇做的东西他却能吃上几口。所以日常，她便想着法的给他弄野果，同他一起熬药膳。陪他斗蛐蛐儿，投壶，偶尔还能出府看看风景。
她恍惚中，仿佛还回到了原来的秦府。
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秦宝扇。
期间，林昭还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顾长浔借口要了解大夏的作战和边防，硬生生将秦家的刑罚往下拖了两个月。
她便更加安心了，得了机会便出府，想打探打探牢内的消息。
但是她也知道，父兄那边凭着她这点月钱，自然是见不到的，便只能借着买东西的名头找了离着天牢近的酒肆，听大家闲言碎语说些民间传言。
“你们知不知道，那林家老爷又娶了一房。”
“又一房？”
“害，这是什么新鲜事？林家老爷素来是这么个名堂。你可知林家少爷小姐都排行到二十了！”
周围便爆发出一阵哄笑，那挑起这个话题的人便不干了，“你们可知娶的谁？”
“谁啊？”
“那杨柳河边那杨寡妇！那寡妇生得是花容月貌，带着儿子也不容易，为了维持生计，便素来做的是暗娼的生意。”
“呀，看来这林老爷不仅纳了个妾室，还白白得了个便宜儿子。嘿嘿。”
秦宝扇戴着帷帽低头喝着茶，听着那些曾经与自己家交往甚密的人家的家长里短，倒是觉得很新奇，眼睛一眨一眨。林老爷向来是这个德行，这安京城里是谁都知道的。大家热闹了一阵子，便觉得没有意思了。
而正在这时，从外面行过一队小厮侍女，穿得便是不同寻常，尽是萧家仆从的衣裳。
秦宝扇见了，赶紧将帷帽上的帘子完全放下。几乎是放下的瞬间，其中一个小丫鬟便走了进来，和秦宝扇擦肩而过。
“店家，来一碗清炒霜菘，炝芦笋，清炖鲈鱼，江米酿鸭子，清蒸火腿。我带走，”对方的声音脆生生的，“店家请快些，我家少爷姨娘等着用膳呢。”
姨娘？
秦宝扇不禁转过脸去看着那小丫鬟的方向，据她所知，萧家家风严谨，年轻一辈中还没有纳了妾的。
“诶，好嘞。”
这家店的厨子麻利，一会便将饭菜做好，给了人。
等人走后，四处又议论了开来，“这些大户人家就是不同，一顿饭都要花费这些银钱。”
“萧家嘛，祖上阴封，虽然子侄大多是无用的，但是萧大公子可是人中龙凤，得圣上重用，可不有些本事硬气吗？”
“哎，也不见得如此风光。人哪儿能处处都全，这是长处，那便有个短板。听说这萧珩成婚，闹了好大一场。后来婚虽然是成了吧，但是明明说好的娶妻，却又变成了纳妾。那新娘子平白无故受了这委屈，可不得闹腾？”
秦宝扇心中一惊，将手上的吃食都缓缓放下。
林七不是妻么？难道这同上辈子，又是不一样的了？她眼睫微动，或者……她上辈子这个时候就已经不在大夏了，再次看到林七的时候，她已经是萧珩的正室。这中间难不成还有什么曲折？
这时候，外头咋咋唬唬进来两个官兵。掌柜的哟了一声，像是招呼熟人，“二位官爷，今日又要花雕酒？”
“自然，来两坛。”
秦宝扇偷偷瞟了两眼，见着确实像是天牢差役的衣裳，便知道好机会来了。她扭过头，冲着那群人道，“你们说的那些算都不算什么。”
众人转头，只见一个穿着顾长浔王府下人衣裳的少女，就是大声说话了，声音里头还有些奶声奶气，便有些不服，但是碍着顾王府，便也只是道，“那你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秦宝扇吞了一口粥，然后擦了擦嘴，像是给自己壮胆了似的，“什么事能比我们王府的事刺激？”说话时脸上还带了些自豪。
众人一想，那也对。
什么传言能比顾长浔府上的刺激？
“你们可知前些日子，我家王爷抢了个女子回府？”她说得颇为神秘。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还是个不得了的女子，秦家四小姐。”
“什么秦家四小姐，是秦家大小姐。”
“是是是，是秦家大小姐。总之，就是那个卖国贼秦凌霄的女儿。以前那秦家和那几家几乎是可以几手遮天，咱们老百姓哪有好日子过。”
“嘿，你说得好像现在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似的。”
“嘘——不能往下啊再说了。姑娘，你接着说啊。”
“大家说得不错，”秦宝扇顿了顿，“那姑娘身份曾经是身份尊贵，但是那档子事一出。便也是天上神仙变成了脚下泥。一进府，便进了寝殿伺候了。”
“那自然，那秦家女儿生成这样，这哪里逃得过……”
“我就说那顾……是个修罗夜叉，目无王法，荒唐得很，你们瞧我说得对吧？”
“你别打岔，姑娘你接着说。”
秦宝扇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万分复杂，她兴许都能算上这大夏朝损毁自己名誉的第一人了……“她日日夜间几乎都得伺候，这本也不算什么。但是前些日子，诶，就进了一个陌生园子，生生啊，就被打了二十鞭。那鞭子可不同寻常，身上都带着倒刺。那姑娘本来就体弱，这一打啊，差点被打死了去。”
“哎哟，那秦家小姐我是见过的，长得娇弱得很，就这，能扛得住鞭子？”
“可不是？”秦宝扇顺着话往下讲，“可是最厉害的还不在这。那秦家大小姐满身鲜血，爬都爬不起来了，但是当日伤口还没来得及收拾，还得去侍寝啊。这一路上，她走过的地方，那都不是雨水，是血水。”
“哎咿——”听众当中有人皱起眉头，似乎疼的是自己一般。也有人一脸兴致勃勃，似乎听着了极其香艳的一个故事。
“这不就是一个血人吗？还能下得去手？”
“估计，这种搓磨，那秦小姐经不住几日了。”
“这四……还是人吗？”
“小声些，你还要不要脑袋了？”
秦宝扇见火候差不多了，也不便久留，赶紧把铜板放在桌子上，喝了最后一口，然后提起自己打包的花雕醉鸡，满意地出门去了。留下那一屋子人议论纷纷。
如果那两个人真是天牢守卫，那正好这话便能传开。如果不是，这酒肆里头人来人往的，老板小二多多少少也能将这个当成谈资，用不了太久，也能传开，只要传到父兄耳朵里，增加他们对顾长浔的厌恶和敌意，便是好的。皇帝对顾长浔的忌惮，必定会给他们加一层保障。
今日阳光很好，她踏着正午的阳光走着，那温暖的太阳似乎将她的疲惫都扫清了很多。很久没有出来了，她仰头尽情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走进了安京城最大的那间药铺——仁和堂。
“姑娘，要点什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宝扇四处看了，这个地方同以前倒是并无不同，“大夫，我来找个人，请问张大夫可在？”
“张大夫？”对方一愣。
“对，就是住在泗水旁边的张大夫。”
“哎，张大夫早就不在这里了，姑娘你不知道？”
“还真是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张大夫医术高明，能妙手回春，想找他看看病。”张大夫便是小时候被请到府上教她医术的神医，父亲说他有一年打仗受了重伤，就是张大夫将他从阎王爷手上抢回来的。
“几年前张大夫就不在安京了。诶，不过，”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不过每年到了清明，他会回来祭祖。姑娘可以在那时来找找他。”
“多谢大夫，多谢。”秦宝扇喜出望外，笑的一双桃花眼几乎弯成月牙。然后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些什么，“大夫，您帮我瞧瞧若是有这些病症，该用些什么做药膳比较好？”
在药铺开完一些滋补药材，她的月钱就所剩无几了，秦宝扇四处瞧了瞧，最后在一个摊子上买了点种子，包好，便揣在袖子里往回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要在竹园哪块地方种下这些，进府还没有走到偏院，就见到了一个她不太想见到的人。
她看着眼前一脸苍白，脚下还没有走太稳的女子，“阿兰？”
阿兰的伤比她的重，虽然只是多了十鞭，但是王府的鞭子是有倒刺的，她今日才能正常走路，对方自然是要更久才能恢复。
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阿兰后头有人安排。要不然，自己看着是得了顾长浔青睐，就是再怎么落魄，也不会有人敢上赶着偷东西。所以她对对方，并无多少恨意，“你这是……”
阿兰听到这，嘴角一扁，眼睛便红了。她尽力快步了几下走上来，哪怕还没有恢复好还是扑通一声跪下，“宝扇姐姐，求您救救我！”
“我……”宝扇愣在当场，指了指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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