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争取时间。越多越好。
她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战壕里,跨过一具具姿态各异的遗体。有和敌人扭打在一起,用刺刀、甚至牙齿结束对方生命的;有抱着炸药包冲出去,与敌同归于尽的;有倚靠在战壕壁上,保持着射击姿势,却早已凝固的……这些都是她的战友,几天前还都是活生生的人。她认得他们每一个人,记得一些人的名字,记得一些人的笑脸,甚至记得给谁处理过脚上的水泡,给谁发过缓解咳嗽的药片。那个教她的老军医……
现在,他们都静静地躺在这里。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更加晦暗。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开始弥漫,连之前零星的枪声都彻底消失了。只有雨水滴答的声音,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无法完全掩饰的脚步声,从侧翼一段被炸塌的交通壕方向传来。
段曦槿猛地停步,身体瞬间僵直,侧耳倾听。不是小王他们离开的方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的只会是……
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一段相对坚固的掩体后方,屏住呼吸。
一个人影出现了。穿着和她一样的军装,浑身同样湿透沾满泥浆,但动作却透着一股与周围惨烈环境格格不入的警惕和利落。是他!那个卧底电报员,事情太多被忙的晕过了头脑忘记了这么个祸害。
炮火最猛烈的时候,他曾主动要求去发电报,后来就失去了联系,很多人都以为他牺牲了。
段曦槿的心沉了下去。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沈北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满地的尸体,最后,定格在掩体后的段曦槿身上。他的眼神里没有意外,没有悲痛,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快步走过来,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段曦槿敏锐地注意到,他手里紧握着的,不是部队配发的步枪,而是一把保养得极好、泛着幽蓝冷光的德制PPK手枪,枪口微微抬起,若有若无地指向她所在的区域。
“段军医,” 沈北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就你一个人了?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两个小同志往后面去了?” 他的视线越过段曦槿,试图向她身后望去。
段曦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被雨水打湿、却掩不住精明与冷漠的脸。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几次关键的作战信息泄露,莫名其妙的炮火精准覆盖,以及他此刻的出现,和他手里的那把不该属于他的枪。
“是你。”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掩盖,却像一枚针,刺破了空气。
沈北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扯起一个近乎赞赏的、冰冷的弧度:“段军医果然聪明。看来,我也没必要伪装了。” 他彻底抬起了手枪,枪口明确地指向段曦槿,一步步逼近。“告诉我,那两个人,是去送信的?他们知道多少?计划路线是什么?”
段曦槿站在原地,没有后退。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下,流过额角的伤口,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她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死亡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和沈北身上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战场硝烟的、属于高级烟草的味道。
“放下枪。” 段曦槿说,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奇怪的疲惫,“中立区不许开枪。”
沈北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话。他加快了脚步,瞬间来到段曦槿面前,冰冷的枪口猛地抬起,死死顶住了她右侧的太阳穴。金属的坚硬和冰冷透过皮肤,直刺骨髓。他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热气混合着烟草味喷在她的耳廓:“一个军医,也配和我谈条件?告诉我那两个人的去向,我给你个痛快。否则,我让你求死不能!”
太阳穴被枪口硌得生疼,额角伤处的血似乎流得更急了。段曦槿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扣在扳机上那根手指的细微压力。死亡从未如此贴近。
然而,在这极致的恐惧和压迫下,她的内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送走通讯员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酝酿,此刻迅速变得清晰、完整。
她缓缓抬起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不是去推开枪口,而是慢慢地、极其镇定地,擦了一把从额角流到脸颊的血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从容,与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形成诡异的反差。
然后,她笑了。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绝望的笑,而是一种混合着讥诮、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决绝的,极其复杂的笑容。
“谈条件?” 她重复着沈北的话,声音不高,却像冰凌相互撞击,清晰无比地穿透雨幕,“沈北,或者说,该叫你别的什么名字……你以为,我仅仅是个军医?”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住对方微微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参军前,在大学里,研究了整整三年的生物化学,专攻……毒理。”
沈北脸上的讥讽凝固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段曦槿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用那种平稳得可怕的语速说道:“我知道这山里守不住,也知道我们中间有鬼。所以,昨晚暴雨最大、所有人都又困又乏的时候,我把过去三年偷偷提炼、积攒下来的所有毒物原液,混进了炊事班最后那点预备饮水里。”
她看到沈北抵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枪口,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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