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沈随在夏孤青的搀扶下,站起了身,灯火微弱,只能看得清脚下的方寸之地。

青石地板,在烛火的映照下透出光泽,青石路窄,只容两三人身量通行,地室幽深。

看起来像是一处山间洞穴,抑或是地下暗道。

夏孤青见沈随应是无碍了,才问道:“沈道友,你真的没事了吗?”

沈随先是点了点头,与夏孤青并肩而行,向着两人都不知通往何处的前路行去,边走边问道:“夏兄,你怎么会在此处?又是怎么遇到我的?”

夏孤青立刻露出担忧的神情,开始回忆起来,缓缓道:“我当时在船舱内挡下妖人,几经交手,最终还是杀了那个妖人,但很快,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停下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看向沈随,不等沈随回答,他又开始自顾自答道:“那个被我杀死的妖人,竟然又活了过来,还变成两个妖人!”

他眼底还有诧异和畏惧的神色,继续道:“我一见肯定打不过他们,于是我就逃了,但是当时船内一片混乱,生杀四起,最后直接整个船都沉进了海水里,我被卷入了一股水流中,醒来就在这个洞穴里,我沿着这条青石板路走着走着,就发现了昏迷的你,于是就带着你一起向前走。”

夏孤青没有继续说下去,后面的事情沈随也知道了。

沈随持着手中的提灯,两人缓步向前行,洞穴内幽暗潮湿,时不时还能听到洞穴石壁上滴落的水声,滴答滴答,落得人心静。

但夏孤青却不是个能闲得住话的人,一路上,他一直在问东问西,一会儿问沈随他们是怎么逃出船舱的,一会儿又问他天衍山是何光景。

不过也正因着他的聒噪,沈随觉得在这洞穴中度过的时间很快,等到前方出现一丝光亮的时候,夏孤青还在他的耳边侃侃而谈,他停下脚步,打断夏孤青还未说完的话。

“夏兄,你看前方。”

闻言,夏孤青终于停下他的絮絮叨叨,抬眼看去,就看到前方渗出一丝天光,他惊喜道:“我们到出口了!”

手中的提灯烛火摇曳,正如沈随的心一般,沉浮不定,不知出了这洞穴,是否就该见到那个背后布阵之人了,也不知他的师姐现下如何。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之处,稳定心神,持着提灯,向着亮光而去,夏孤青也跟在他的身侧,快步而行。

“沈道友,你说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能回到来时的玄霜宫了,可惜这次我又没能见到我的那位故人,只能下次再来了。”说到这里,夏孤青暗自惋惜叹了口气。

终于行到光亮渗出之处,眼前是长长的石阶,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拾级而上,在踏上最后一级石阶上时,他们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远处是堆砌的累累白骨,形同山垒,而他们身下是一片灰烬,看起来是刚被烈火灼烧之后的废墟,废墟之上,偶有几处还冒着飞烟,已经看不出此地原貌了。

脚从石阶上迈过,踏入这片废墟之地,一望无际的废墟平原,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该向何方前行。

“我还以为会回到玄霜宫呢,这又是哪里呀?”夏孤青向前跑了几步,发现还是望不到边际,他又跑回沈随身边,“我怎么这么倒霉!来了玄霜宫这么多次,这次竟然回不去了.....。”

没有理会一旁沮丧的夏孤青,沈随也向前走了几步,荒烟之下,确实寻不到方向,但他心有所思,既然布阵之人要的是他,那也就意味着,不管他选择向哪个方向而行,都能走到布阵之人面前。

思及至此,他便向着北方而行,又转身道:“夏兄,我们往北方走。”

夏孤青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想沈随定是发现了此地的玄妙之处,没有犹豫就直接跟上了沈随,行了约莫半柱香后,他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沈道友,你是怎么知道要走北方的,快和我说说呗,我也想知道!”

见夏孤青一脸好奇又激动的模样,沈随不紧不淡道:“我猜的。”

“啊?!”沈随一句话,直接把夏孤青惊在原地,愣了片刻,他又跑着跟上追问道:“你当真是猜的?”

沈随点了点头,夏孤青一反常态,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絮絮叨叨,片刻后,他又扬起笑脸道:“猜就猜的吧,反正我们也不知道该走哪里,走一步算一步吧,古人言,车到山前必有路。”

话音刚落,就好似神明听到了夏孤青的话,他们脚下前方就出现了一座高筑的祭台,碍于他们距离太远,除了祭台之上生长着一棵巨树,其他都看不真切。

“你看!我就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夏孤青激动地看着沈随,两人心神领会,立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终于来到了祭台之前。

面对眼前的古树,两人都不禁抬头看,这是一棵白茶花树,生出的枝桠很少,但每根枝桠上都开满了白茶花,迎着微风,缓缓飘落。

脸上传来湿润,沈随抬手摸了下眼角,这是......雨水。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就下起了斜风细雨,柔长的雨滴连成一条条雨线,雨线交织在天地之间,恍若一张无形的蛛网,吞噬着整个大地。

雨水打在地面上,激起一圈圈荡漾的水波涟漪,这雨来得迅急,两人立刻用手遮住头顶,拾级而上,向着祭台之上跑去。

祭台为方形,四面皆有石阶通往向上,快步跑在石阶上,溅起阶面上的雨水,混杂着飘落的白茶花瓣,打湿了沈随纯白的衣角,还粘上了几片湿漉漉的白茶花瓣。

终于来到了祭台之上,雨势没有减小,倾斜而下,沈随这才看清祭台,祭台之上除了白茶花树,正中央还有一方木棺,说是木棺,可又比棺材好太多了。

漫天细雨之下,唯有白茶花树下没有雨水,而白茶花树下,便是这方木棺。

木棺之上,纯净无暇,没有半分杂尘,即使是旁边白茶花树的花瓣,都没有落在木棺之上,而只是落在了木棺四周。

木棺如榻,上面安静地躺着一个女子。

祭台上除了木棺和白茶花树,还有放置了许多滚灯,就是沈随曾经在玄霜白昼见到的滚灯,任雨水滴打,滚灯内的红烛也没有熄灭。

沈随一步一步向前,走向木棺,他总觉得木棺上的女子有些怪异,就在快要靠近木棺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撞到了头,眼前分明什么都没有,他又伸手触碰,立刻又被弹回,看来这是结界。

虽有结界,但其实沈随距离木棺最多也不过五步之远,他清楚地看到,女子面色惨白,形销骨立,身子没有起伏,明显就是没有呼吸。

这是个死人。

“夏兄,你看这女子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有人回答沈随,他转而回身看,却发现身后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夏孤青。

方才夏孤青不是还与他一同上了祭台,来到祭台之后,也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夏孤青不可能无故消失了。

“夏兄!”

“夏孤青!”

沈随在祭台上朝着不同的方向喊着夏孤青的名字,期望能听到他的回音。

“夏——”夏孤青的名字还没有喊完,沈随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夏孤青的声音,他惊喜地转身。

“沈道友,我在这里。”

夏孤青的声音冷冷传来,平静无澜,听起来与他平时絮叨的语气完全迥异。

他唇角泛着朦胧冷漠的笑意,站在祭台最外围看着沈随,沈随见他出现,心中惊喜,连忙朝着他走去,刚要走到他面前时,沈随就如方才在木棺之前一样,碰到了结界,无法前行一步。

沈随双手敲击面前的结界,想让夏孤青帮他想想办法,“夏兄,方才我在木棺之前也遇到了这个结界,你能破开这个结界吗?”

雨幕之下,夏孤青与沈随一界之隔,他在沈随面前徘徊,一边仰头感受倾泻而下的雨水,一边沉吟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沈随。”

他低下头,抹去脸上的雨水,没有看沈随一眼,眼神充满了怜惜看着木棺之上的女子,然后在沈随面前,轻而易举地穿越了刚刚困住沈随的第一道结界。

沈随立刻迅速拉住了夏孤青,可没想到,夏孤青头也不回地直接甩开了沈随,夏孤青这一挥手,直接将沈随击中,他直接被狠狠砸在了身后的结界之上,摔在地上,直接吐了血。

在船舱内与妖人动手之时,夏孤青可没有这般修为。

以手撑地,强压下喉间涌起的腥甜,沈随尝试着站起来,下一秒,又重新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夏孤青若无其实地穿过木棺前的第二道结界,在木棺之前小心翼翼地坐下,动作轻微,好像生怕惊动木棺上躺着的女子。

“你就是......破坏了三重界结界的人?”

沈随气息不稳,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他的话夹杂在雨声中,听不太清。

“没想到,你竟然已经猜到了。”夏孤青眼含笑意看着女子,伸手将女子额前的头发绾在耳后。

“所以,之前想要杀我的也是你?”沈随强撑着一口气问道。

这次,夏孤青终于瞥了沈随一眼,但很快目光又回到了女子的身上,他不紧不慢道:“我的计划里本没有你,是你自己走进了玄霜宫,送上门的仙魄,我怎么能辜负这份美意呢?”

“而且还是即将化神的仙魄。”

他的瞳孔开始变红,眼神也变得狠厉冰冷,沈随心想,得要赶快动用山月引,唤来师姐,以免再生变故,若是夏孤青逃了,还不知又得去何处寻他。

深呼吸后,他开始念道:“山间引丝去,月里复......。”

他还未念完山月引的法诀,胸口就突然传来钝痛,接着感觉自己身体凌然而起,浮在空中,祭台之上所有的滚灯都生出一根红丝线,这些红丝线将沈随四肢、脖颈缠住,禁锢了他的行动。

用力挣扎,却还是无法摆脱红线,然后又有诸多的红线缠绕住他的整个身体,下一秒,他感觉自己在被凌迟处死,丝线就如弯道利刃,狠狠扎进他身体的各处,吸取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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