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平十四年,天有异象。帝命人窥之,觉贤王谋逆之心……
越二载,河清海晏,时和岁稔。
一货郎肩挑货担,腰插串鼓儿,行于乡野,歌曰:“径山有路为曲道哟~临山过流曲水亭啊,”
过驿站,逢驿夫,停歇交谈,“听闻新知府就任余州,可是贤王一案结了?”
驿夫不语,放碗至桌,碗中茶水四溢,不满了。
小二携一小壶,“庄上的新茶,尝尝哟。”
货郎复挑担,继而歌曰:“仙亭空降窥命人,治农有方乡舍怜,”
行至农舍,见老妇叹息,妇曰:“府中家眷悉数遣散。”
旁人呼:“庄上又派人来教种洋货了。”
妇又喜颜:“来咧来咧。”兴冲冲就去了。
日薄西山,货郎腰间鼓响,复行且歌:“仙人得道……”
歌声忽然中断,拨浪鼓落地轻响,货郎弃担而逃,连连大叫:“啊啊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眨眼间,已不见货郎踪迹。货担倾倒,担中货物纷纷“弃城而逃”,眼看就奔着曲水去了,却是硬生生被人持剑拦了下来。
顺着长剑向上攀,是一披发蒙面青年,衣衫浸血。腰间木牌晃了晃,刻“贤王府”印。
他一挥长剑,一收回鞘,一点绛红滴入曲水,货物悉数保全。
“咳,咳。”青年唇色泛白,左肩微渗出血,却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拨浪鼓,将其稳稳放在货担上,又压一压斗笠,逆着曲水的流向,朝径山走去。
寒风瑟瑟,青年行至山脚,竟下起了雪。
“竟下雪了……”青年身形一顿,险些倾斜倒地。
山脚的路识被撞的歪弯了些,上面扭扭曲曲的写着“径山曲道”四字。
登径山曲道,无非就一个目的,进径曲山庄。
曲道之路并不难行,但青年毕竟身负伤,又逢严寒天,谁熬得住啊。
山路有些弯绕,青年走得也弯弯的,歪歪扭扭的,眼看着到了山庄大门前,啪嗒一声就趴了下去,起不来了。
径曲山庄,曲水亭中坐有三人,本是在观景品茗,可竟无端无兆地下起了雪。
“这余州地处东南,现也不是岁寒时节,竟下雪了,未免有些蹊跷啊。”楚天遥望着亭外簌簌落下的雪,不禁轻蹙起眉。
“倒也未必,少东家不知,这余州每隔数年确会下场小雪,不过触地既没,积不起罢了。”顾花起身,跳至亭外,伸手接了接,“我倒是觉得少东家心不在此呢。”
“来了三年还是头一次见雪,有些稀奇罢了。”楚天遥端茶轻抿一口,“哎,贤王一案如今就这么草草结了。”
“这余州本是贤王的管辖范围,如今贤王府不再,又逢……”楚天遥忽地一顿,垂头看了看桌上的请柬,像是有些为难。
请柬不多不少,正好三张,分别来自云归处妙先生、云松公以及工部陈侍郎。
楚天遥看着看着,倏地手握拳挡在嘴前,轻咳了两声。
顾蝶见状起身,“少东家可是受寒了?我和花儿去给你取件披风御寒?”
楚天遥摆手道:“不必了,本来也是闲逛,天凉了就回去吧。”
“天遥哥!天遥哥!”一小伙儿踉踉跄跄地从山上一路小跑而下。
顾花走至他面前,打趣道:“哟,小楚弟弟,这是怎么了?连路都走不好了。”
“去去去,我有正事,”楚行朝着顾花摆了摆手,继而面向楚天遥说,“天遥哥,庄子有客人来访。”
“客人,”楚天遥莞尔,“莫非是新知府窦大人?”
“你到了就知道了,”楚行故作玄虚,“反正我是拿不定主意的。”
“是吗?”楚天遥叹了口气,“看样子不是窦大人了。”
“天遥哥,人还没就任的时候就开始念叨了,你说你老想那小老头干什么啊,”楚行说着挪到楚天遥身后,像是嫌弃他走得慢,用手推着跑了起来,“快点快点,晚了怕是等不了了。”
顾花揶揄他,道:“什么人啊,我还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稀奇过的。”
“对啊,不过……看你带路这方向,”顾蝶点点头,“怎么感觉像是往庄门口的那间偏室去的。”
“好了,别推了,偏室嘛,这就去,”楚天遥向一侧闪去,“不过你小子这么着急,莫非……是遇到什么贵人了?”
“到了,进去吧。”楚行当真把他们带到了最偏最小的那间偏室前。
山庄共有八院十六间偏室,供过往行人临时歇脚。
按理说是无关紧要的路人,可楚行偏偏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放心,没什么人看到。”
“这么神秘?”楚天遥一挽袖,先楚行一步上前,推开偏室门走了进去,“我看看。”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半遮的榻上躺有一人。
楚天遥顿感不妙,快步上前掀开床帘,接着便看见了挺俊一小伙儿躺着一动不动的,身旁放着一柄长剑。
小伙儿身上带着几道红,额头微微冒汗,唇上染着些无力的白。
楚天遥打量了下他左肩上的伤口,不由得一惊:“弩伤?”
旋即,他向顾蝶顾花使了个眼色,顾蝶顾花迅速退出房,将门合得严严实实。
“天遥哥,留不留啊?”楚行凑到楚天遥身旁,“不留的话我就把人找个地方扔了,也省的埋了。”
楚天遥看了眼楚行,说:“治好再说。”
不一会儿,顾蝶拿着个小箱子回到偏室。
又过片刻,顾花取了个小袋子给楚天遥。
须臾,楚行做贼似的抱着些衣物进了又出。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才从偏室里出来。
楚天遥握着从伤患那顺来的腰牌来回翻面看了看,轻蹙了下眉:“今天的事,告诉庄子的人不要声张,统一个口径,有人问起来就骗过去。”
偏室内,烛火晦明晦暗,榻上人悠悠起身,手伸至嘴前,接住了个小圆球。
他对着小圆球看了看,又闻了闻,“闻着倒有几味药材。”重新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鹤,仙……”他从被褥下取出一块玉制腰牌,串在手中转了转,“还挺舍得的。”
他环视了一圈偏室,除了床榻外就只有那盏小灯了,“靠,把剑也顺走了?该不会进了贼窝吧。”
他身上本就没有什么物件,除了一身衣物外,只一长剑,一腰牌。
腰牌被拿走了,长剑也不见踪影,甚至就连外衣都不知被褪去了何处。
“伤倒是处理的还行。”
他扭了扭肩,伴着夜色出了偏室。
他要去把长剑寻回来,这可是兄长托付给他寻找线人的信物,万万不可弄丢的。
兄长赴京前曾为他正衣襟,将此剑交给他,“朝欢,如果我没回来,你就拿着此剑去寻江湖旧人。”
沈淇不语,心道:家都要没了,可不就只有寻人相助了。
他接过剑,抱着剑像是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兄长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少有的严肃起来,“沈淇,以后不可这般肆意了。”
沈淇低头观剑:“好。”
兄长这剑是把好剑,就是怕遭人惦记。
霜华瓦冷,沈淇纵身一跃,像个没事人一样蹲在房檐上,“这间像是他住的,先去看看。”
他跳至地面,发出“嘶”的一声,旋即又“靠”了下,看样子是又扯到伤口了。
要去的住所须经过一长廊,好在山庄的廊间无人值守,他倒也轻松,只需要隐去偷感,正大光明地走就行。
可偏偏走着走着,就听到了交谈声越靠越近,还听着耳熟。他心道:是鹤仙。
声音迫近,他顺手扯下片叶含在嘴里,向廊桥一侧遁去,抓着护栏藏了起来。
“都找遍了啊,怎么就是没有呢。”
“哥,你不会是根本没带出来吧。”
“罢了,大概是掉回来的路上被野物叼走了,”楚天遥揉了下眉心,“天色不早了,都先回去吧。”
“收拾下,明天先去妙先生那看看。”
沈淇心想:小鸟手还挺能伸的,妙先生久居谷中不曾外出,这都让小鸟飞进去了,指定有蹊跷。
廊上人刚走不久,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叶吹飞,重新跃进廊中,隐约像是“嘶”了下,便又半蹲着跟了上去。
沈淇一路跟到了楚天遥的房前,楚天遥推门而入,沈淇爬上屋檐。
清风明月,沈淇就着暗光解开左肩的绷带看了看伤口,没有开裂。
他便又双手枕头,顺着房檐仰躺,窃听。
这山庄肯定有猫腻,自三年前山庄建成,紧接着便有位京城的新贵入主山庄。
径曲山庄少东家的名声只用了短短一年便传遍了余州的大街小巷,街坊邻居都说他年少有成、为人随和,没人不喜欢和他做生意。
这边风生水起得意时,那边可是落花流水伤春处。好巧不巧,同样是两年前,贤王意图谋逆的说法传到京城,入了圣上的耳,贤王府从此再也不得安宁。拖了两年,贤王府如今落了个府邸被封,女眷遣散的境地。
屋内传来片刻窸窣声,紧接着沈淇坐了起来,认真听屋内的响动。
“你确定这知府窦施秉是要找的人?”
楚天遥这是在和谁说话,沈淇分明记得他独自一人回的房。
莫非是……
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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