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犬”伽马十分受伤。要知道希尔亚殿下是个多么有礼的存在,虽然他偶尔会训斥下属,但大多数时候,他总是会对身边人轻轻点头,把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哪怕他们只是一个侍从,或者一个哨兵。
只要被希尔亚看一眼,正常人都会心潮澎湃,为之神魂颠倒。
当然,不包括那几个看守地牢的没脑子哨兵。
伽马立刻跟上去,小声说:“殿下,您累了吗?请允许我服侍您睡下。”
没想到希尔亚对他摆摆手,直接倒在柔软的床上,闷声说:“不必了,出去。”
希尔亚殿下居然赶他出去?
伽马有亿点点心碎。
平日里只要霍顿殿下不在,他就会睡在希尔亚殿下床边的地毯上,夜里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殿下恬淡的睡颜和浓密的眼睫。他甚至常常希望黑夜就这样蔓延下去,太阳永远不要升起,这样希尔亚殿下就能独属于他一人,即使不能触碰,只看一看,也足以令他沉迷了。
可是希尔亚殿下居然赶他出去!
难道自己连睡在他脚边地毯上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伽马黯然神伤着退出门去,就连应付霍顿殿下的心思也没有了,下巴放在膝盖上靠着门,期待身后突然一空,希尔亚殿下拉开门对他说:“我需要你,进来陪着我。”
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
希尔亚殿下似乎很怕黑。
希尔亚其实完全不怕黑。他曾经生活在深海,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神秘地域,在浓墨般的无尽海水下,偶尔会出现两三个或者成片漂浮的光点,那是海洋里行踪无迹的灯笼鱼,一年或许只会出现两三次。大多数时候,希尔亚的周围是一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偶尔会误伤某些小鱼,偶尔会被大鱼误伤。
他早就习惯了。黑暗并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未知和不测。
在耶塞寝宫,除了未来,没有未知。
希尔亚翻了个身。他早就摸清楚了伽马的睡眠习惯,也就没必要让人继续待在寝宫,以陪伴的名义互相视/奸了。
真奇怪,希尔亚想,我留下他是为了监视他,怎么他反倒盯起我来了?眼神怪怪的。
希尔亚再次翻了个身,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他掀开床板,从下面抽出纸和笔,开始用人鱼语记录今晚的收获。
“人类与人鱼的繁殖方式有很大不同,据人类医书记载,人类女性的染色体为xx,而人类男性的染色体为xy,染色体的自由组合决定了人类胎儿的性别,人鱼却与此不同……”
希尔亚晃了晃笔杆,这支笔是他偷偷捡来的,果然不是很好用,墨水不连贯,写几下就要拼命甩。
他继续记录。
“人鱼染色体仅有xy一种,当染色体发生自由组合后,xx、yy都会慢慢消失,仅留下xy一种。因此人鱼的受孕过程相对于人类而言更加艰难,但这种基因存在的优势是,人鱼不分性别,父体、母体均可受孕。”
“因此所谓的人鱼性别,大概只是根据他们的外表以及心理性别作为区分,与人类大不相同。”
希尔亚放下笔,将纸张整理好压在床下,然后仰面躺好。
今晚的收获还算不错,至少加深了他对人类的了解,说不定将来的某天,这些东西能起得上作用。
人类与人鱼之间,似乎不存在生殖隔离。希尔亚内心充满担忧,但愿这些人类不要丧心病狂。
假如陆地上出现了人类与人鱼共同生育的后代,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会乱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要带领族人回到大海,也会出现更多困难吧。
希尔亚翻来覆去,一夜无眠,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慢腾腾挪到霍顿宫里,按例与他一同吃早餐。
看样子霍顿很早就等在那儿了,手里举着一张报纸,周围站满了服侍的宫人。
伽马跪在地上,上半身**,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肤。
希尔亚心下了然,不动声色走过去,在霍顿面前坐下,温顺地问好:“早安。”
霍顿从报纸后看他一眼,“早安。”
希尔亚指指伽马,问:“他犯错了?因为什么?”
霍顿一抬下巴,示意希尔亚自己问他。
希尔亚于是扭过头,只见伽马整张脸瞬间通红,仿佛犯了很大错一般迅速低头,一言不发。
希尔亚:“?”
他这是怎么了?自己也没有批评他啊!
何况他跪在这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希尔亚张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就见伽马迅速叩下头,急声道:“我很抱歉,殿下。”
“……”希尔亚说:“不必道歉。”
“不,”伽马十分坚持,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从希尔亚那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红得爆炸的耳尖,“是卑职的失职,导致殿下您半夜离开寝殿,独自走进危机四伏的黑夜……”
希尔亚:“……”
不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要去联合国念发言稿吗?
“没有关系,”希尔亚说,“我原谅你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霍顿,后者已经放下报纸,靠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他,眼里写满了“随你去办”。
希尔亚还是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太随意——万一这随意在君王眼里成了放肆呢?于是他试探询问:“殿下,可以赦免伽马吗?”
霍顿笑了起来。
他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说:“你对待侍从总是这样宽容。不过,随你去吧。”
希尔亚行了个谢礼,扭头对伽马说:“起来吧,不必介怀。”
伽马慢慢起身,但也不敢站直。他身高绝对接近两米,只是这样低头拘束地站着,就仿佛一堵墙,厚重而又充满压迫。
希尔亚吩咐道:“出去等着。”
霍顿全程都在注视着伽马,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他挥手遣散宫人,呼出一口气:“希尔亚,我还是享受和你单独坐在一起的感觉。”
希尔亚微微一笑:“我的荣幸。”
然后他说:“我很抱歉,殿下。我为我昨天的失态感到不安。”
霍顿一挑眉,饶有兴味道:“哦?你是指哪一件?是对我处理人鱼的态度不满,还是昨夜未经允许擅自离开?”
“兼而有之,”希尔亚认真道,他明白自己不能在霍顿心里留下芥蒂,否则以后会很难相处,“我祈求您的原谅。”
霍顿哈哈笑起来,抬头越过桌面,拍了拍希尔亚的头。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霍顿真的是一个很虚伪的人。希尔亚用水晶般的眼珠子盯着他,眼里满是虚伪的崇敬,心中却反感不已。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怎么会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道歉?
希尔亚什么也没说,乖巧道:“谢谢您。”
“好了希尔亚,不要再为这些小事不开心了。”霍顿拿起筷子,给希尔亚夹了一块生鱼片,“告诉我你今天的计划,我会派人规划你的行程。”
希尔亚张口咬住,含糊不清地说:“皇宫似乎没什么好玩的。”
“那要看你对‘好玩’的定义了,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当然,”希尔亚说,“我喜欢冒险,如果有一些四通八达但又交错分支的地方可以供我游泳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霍顿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我想,你说的大概是下水道?”
确实是下水道,但希尔亚没说出口。他曾经在人类的书籍上看到过这种地下设施,据说非常脏乱差,但是绝对连通城市的每个角落,包括地牢。
毕竟地牢需要排废水。
如果找到了地牢与下水道的连接口,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今后可以随意出入地牢,再也不受限制?
脏点就脏点吧。
希尔亚装出一副很迷惑的样子,“下水道?”
“嗯……”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霍顿的一些不美好回忆,他的脸色微微变了,放下筷子,复又拿起,说:“先吃饭吧,以后再聊。”
于是非常意外的,霍顿居然没有再问起希尔亚的行程,等希尔亚吃完早饭回到宫中,准备好好洗个澡然后偷偷往外溜的时候,他看见贝塔进来了。
“希尔亚殿下,”贝塔一鞠躬,很有礼节地说:“请您把今天的行程告诉我,我会代为转告给霍顿殿下。”
然后他瞥了眼伽马,冲身后两名哨兵一挥手,冷声吩咐:“把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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