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桑走出警局时已经到了傍晚,一场秋雨来得迅速而短暂,天边已经放晴,湿润的泥土味儿混合着桂花香,让他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放松。
即便他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但执法人员细致而肃然的盘问还是让他深感疲惫。
顾桑已经懒得想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他被告知接下来这段时间不要离开这里,继续接受观察。
手机一直开着勿扰模式,肖磊发来的短信还停留在一个半小时前。
[肖磊:楼总回沪市了。]
[肖磊:要跟着吗?]
输入框里的字增增减减,最后只发出三个字“算了吧”。
谁是始作俑者,其实并不难猜,无非就是那些不想看到他收购的人。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钱家的后人,比如钱封和钱子瞳,另一种就是和他一样想收购的对手,也就是楼湛。
这种手段顾桑也不是没见过,可他下意识地就想否认掉这个想法,楼湛应该不屑于做这种事吧。
可是他又想起那天早上楼湛约了卢湘云见面,他是隔了几天才回忆起那个女人的身份。
不管怎样他都不应该排除这一可能性的,顾桑坐在车里,摇下车窗,任带着水汽的晚风沁入车里。
他点燃了一根烟,从外面看着酒店,一时间也不想下车。
“你怎么停在这儿抽烟?”董承源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待顾桑将车窗摇下,弯下身子歪着脑袋看进去,“老远就看到你的车。”
顾桑开了车锁让他进来。
他摁灭了烟头:“我以为你回去了,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董承源一向是个不定性的,萍香镇小,娱乐场所也不多,这么久顾桑估摸着董承源已经将酒吧常客认识了个遍。
“这不是怕你寂寞,在这儿陪你嘛。”董承源讪笑着,飘忽着转移了目光。
顾桑心知他有事儿瞒着自己,但也没有继续打探:“少说鬼话。”
董承源转移话题:“你还说我,你不是戒烟几年了,怎么又抽起来了?”
顾桑以前抽烟抽得频繁,尤其是刚毕业工作的那两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喜欢烟味,他只是通过抽烟缓解心里的焦虑,这是最简单方式。
后来看了心理医生,他的焦虑症得到缓解后,他便戒了烟,即便在交际场所也不碰。
手边这袋烟是他刚刚在便利商店买的,很廉价的一个牌子。
“烦。”顾桑没说为什么而烦,“想抽就抽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烦躁了,比如说来让兄弟我帮你出出主意?”董承源十分好心,“不过要是生意上的事就算了,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
要真是生意上的事,顾桑反而不会这样,什么阴谋诡计他刚刚上任的那两年没见识过,顾卿闻也像防贼似的防着他,他还不是照样过来了。
他不仅要拿下钱氏这个项目,他还要进入顾氏核心,最好再过个三五年能把顾卿闻挤下位子。
困扰他的另有其事。
“你说……”顾桑在思考措辞,“怎么追一个看上去什么都不缺的人?”
董承源愣怔住了:“合着你是为情所困啊,这你可问对人了。”
董承源兴致勃勃问道:“什么都不缺的,有这样的人吗?长什么样,干什么的,能让你去追啊?”
从前,顾桑都是和谁看对了眼,两人你情我愿水到渠成,谈不上追人,也谈不上有感情。现在这正经又郑重的模样激起了董承源的好奇心。
“少打听,你就说你有什么办法。”
董承源虽不满,但也没纠缠着问:“简单,投其所好,他不缺什么,那总该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吧?”
特别喜欢的东西……好像也没有,起码顾桑没看出来,老茶具算吗?
董承源看到顾桑迷茫的眼神,叹了声:“你看他平日里喷的香水,戴的手表,衣服什么牌子,鞋子什么牌子,投其所好,懂?”
顾桑皱皱眉,不是很赞同:“这也太肤浅了。”
楼湛不像是执着这些东西的人。
“那就助力他的事业,这总不肤浅了吧?给他资源,人脉,我说你以前不也是这么干的。”
这更不可能了,难道要他把资源项目拱手让给楼湛,他神经病啊。
顾桑摇摇头:“这不成,他不需要,他有。”
董承源傻了:“你看上什么人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不会是……有妇之”
“让你别乱猜了。”顾桑无奈,“算了,再说吧。”
能看到这般为难的顾桑,董承源倍感稀奇:“到底是谁啊,要不你透露一点,我好帮你分析啊。”
“你得了吧。”顾桑摆摆手。
车里烟味散去,他把车开到停车场,还没下车,就看到不远处一辆车后站着两个人,是卢湘云和一个陌生男人并肩走在一起。
那个陌生男人高高瘦瘦,很显然不是钱封,顾桑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你认识他吗?”他问。
董承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不是李律,他怎么来这儿了?”
“李淳?那个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顾桑隐隐记起来了,“他不是很难请,听说咨询是按小时收费。”
“是啊,前两年我表姐离婚,请的就是他。”董承源微微歪着头,“他业务范围还挺广。”
卢湘云今日穿着平跟板鞋,服装饰品朴素许多,仿佛变了一个人,不知和李淳说了什么,眉目渐渐舒展开来。
卢湘云要离婚,顾桑回到房间,很是疑惑,不久前两个人还同仇敌忾,在拍卖会上大闹一通,现在却要分道扬镳。而且卢湘云为什么会找一个沪市的律师。
楼湛和卢湘云一齐走出咖啡厅的画面忽然浮现在他脑海里。
如果是楼湛给卢湘云请的律师,这倒解释的通。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有一瞬间很想拨通楼湛的电话问他。但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一个手机在他手里翻来覆去滚了几个来回,顾桑很少作茧自缚,但现在他却把自己困住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有一种小心思被发现的慌乱。
然而来电人是楚奕。
“怎么了?”顾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你出差还没回来吗?”电话那头传来好听的声音,楚奕似乎感冒了,鼻音有点重。
“嗯。”
那边忽然不说话了,顾桑看了眼屏幕,电话还在进行中。就在他要不耐烦的时候,楚奕终于开口。
“我接下来没什么工作,我能过去陪你吗?”
顾桑一怔,随即回答:“不用了,你的身份不方便。”
楚奕在那头又沉默良久,最后淡淡回了个“好”。
顾桑将手机扔在桌上,楚奕是不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他没有时间去哄一个使小性子的情儿,再说他最近变得很奇怪,从前的那些风流韵事似乎成了上辈子的事,他快要淡忘了。
***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只有楼湛坐在椅子上,忙碌是他的常态。
林洋敲了门走进来,将手里的pad递到他面前。
楼湛划拉两下,页面停留在匿名人士的主页上,没有设置ID名称和头像,像刚注册没多久的新号。
然而主页里唯一一篇帖子浏览量正不断攀升,转眼就从几万增加至十几万。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林洋道。
楼湛点点头:“这件事不用我们管,媒体那边压着的消息可以放出去了。”
“好的。”但林洋脚步顿住,“要不要跟顾总那边说一声,我们……”
楼湛抬起头,冷厉的目光从薄薄的镜片后射出,打在林洋脸上,林洋心虚地低下了头。
“真想跳槽了?”
林洋倏地抬起头:“没有,楼总。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知道了,按原计划办吧。”楼湛思索一下,没改变想法。
“天哪,这人也太黑心了吧,伤天害理的事也做得出来。”
“不要脸!顾氏集团真恶心!”
“报警抓起来吧,都放火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干出更狂妄的事情啊?”
“钱氏丝绸公司在全国也是有名气的,真不知道这一下损失了多少。”
“顾桑怎么不出来解释了?本以为只是个花花公子,现在看来还是太保守了,就是个纵火犯。”
“顾氏不是挺有钱的,收购一个厂子都要用下三滥的手段,我呸!”
不到一天时间,顾桑威胁员工纵火的新闻出现在各大新闻网站的首页,评论区也被负面言论所攻陷。顾桑,连带着顾氏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虽然没有官方的消息,但由于很多媒体转发报导,网友们已经将它认做事实真相,纷纷对顾桑以及他背后的顾氏集团进行声讨。
顾桑在酒店,手机已经被人打爆。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让你去收购你办成了什么样子。”八百年没给他打过电话的顾卿闻也来问候他,“你赶紧给我处理好,处理不好就别回来了。”
这边电话刚挂,又有新的号码接通。
“顾先生您好,我是蓝星媒体的记者,请问您买通钱氏丝绸厂工作人员纵火一事是否属实……”
顾桑一把挂断,接着又打来了几个被标记骚扰电话的号码,他通通拉黑。
警局那边都没给他定罪,倒有人迫不及待给他戴上手铐了。他知道这件事有人从中做局,但没想到对方如此急不可耐。
此时,他不免有些急躁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找到背后的推手。
这么想着,他先是发了几条消息让顾氏的公关团队控制住舆论,然后又拿起刚放下的外套,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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