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庸妍坐在轿子上,快到孟府的时候,一路上已经鞭炮声连天了,她还没去过镇北侯府,家里只有张氏来过两回,没带过她。其实她从建康来了京城,还没出过门,这会子只能感觉到非常热闹,鞭炮炸响的声音就在耳边,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长过一浪。
不出意外的话,人一辈子成婚也就一回,但出什么意外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陆庸妍东想西想,一下子猜测令阿香大受震撼的镇北侯府是怎么样子,一下子又仿佛这日子后头是刀山火海,很有可能随时就过不下去了,她得为自己筹谋后路。
思绪喷薄而来,比她幼时启蒙的时候,大师兄逼着她写字还痛苦,为了让她的字写得好看规整,大师兄给她在白纸上画框框,再写一个样板字,让她跟着描,这一写,就是近十年。
若不是圣人召了父亲进京,她父亲这会子还是南直隶的国子监祭酒,她应该会在父亲的学生中找个良人嫁了吧。如此也好,大家都熟悉,在日后相处中也少了尴尬。再则,夫婿也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善待于她,即使没有感情,也不会撕破脸,难看到哪里去。
陆庸妍坐在轿子上,一路都在想这些东西,然后他父亲有一个二房夫人,她母亲为这事和父亲闹得很难看,在家打打杀杀的,刀子都拔..出来过。她也不是很理解,书上说男人都是这幅德行,没几个品行好的,别说一个二房太太,就是百十个都有,只是有的让太太知道了,而有的精明,紧紧瞒着不让太太知道罢了。
根据她母亲的说法,男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果他对不起你,你也不必对得起他,各自安好,一别两宽。
倒是也对,反正张氏是不可能教授她什么人生百态的,张氏自己也没有什么理念,只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罢了。
但是母亲,陆庸妍想起自己母亲,自己这么仓促的成婚了,母亲也没来,可能是她来了没法面对父亲,也不愿意和张氏一起操持,所以天涯海角,不见为好吧。
已经要下轿子,进侯府大门,准备祭告天地了,陆庸妍以一柄团扇遮面,走了很久之后,才到了喜厅,厅中人很多,她认得的只有最上头的老太君和侧面的孟大姑姑,其他人都是不认识的。
“瞧这小娘子,年纪多小啊,及笄了吗?”议论声纷纷而来,有人说,“还这样小呢,也不知圣人怎么想的,我瞧马大将军的千金更合适彻侯一些。”,“快别胡说了,这是什么地方,胡咧咧甚么。”……
如此种种,不一而论。
陆庸妍十分静好地与孟君诚拜完天地祖宗,又互相再摆之后,就被送入新房了,孟君诚在前头领路,是荷生扶着她,穿过不知多少回廊,孟君诚走路又快又不停歇,陆庸妍已经感到呼吸困难,走不动了。
“小姐,”荷生其实也走不动了,烦得很,走这么快干什么,跟谁不知道他家多大似的。
“妍儿,如何?”孟君诚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个小娘子,转身回头就看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气儿都接不上了,有这么累吗?
“姑爷,您身强体壮的,能不能慢点走,咱们跟不上。”荷生对这个姑爷其实就不是那么满意,房子大有甚么用,能吃还是能喝?房子大说明难管理,还不如小家小户住得安心舒服呢。
“走不动了?”孟君诚停下脚步,笑一笑,“那我叫轿子来抬你?”
“不,不用了。”陆庸妍心说,这还得了,进门第一天,喊个轿子进新房,要被人笑死。
“来,我背你,”孟君诚也不是蹲下,而是一手抱紧陆庸妍,让她趴在自己背上,“才几步路,太缺乏锻炼了,以后每天在家里走三圈,再多叫点好吃的,洗个澡,躺床上休息,这样长得快,现在还是太小了。”
陆庸妍明显感觉他不是在说自己年纪小,而是在说点别的。
春芳满园说远也不远,侯爷才是一家之主,老太君不可能把偏远的地方划给他,只是春芳满园是三个院子拆了围起来的一个主院,确实很大,而新房是孟君诚特意挑选过的,有些静谧,所以才显得又深又偏。
“侯爷,快到了吗?”陆庸妍觉得自己不能在对方身上趴着了,这会儿她也调整过来了,准备自己下地来走。
“到了,”孟君诚直接推门,把人往床上放,陆庸妍吓一跳,生怕被人看见了。
荷生快步跟上来,“小姐,莲之她们还在后头,我方才瞧了,咱们是先到的,没人看见侯爷背您。”
孟君诚从桌上拿了一盘拌好的凉面过来,说:“快吃两口,稍后她们又是闹又是笑的,还要坐在这里陪你,你吃不了东西,也不好意思吃东西,快点,趁着没人,赶紧吃。”
荷生抿抿嘴,她也饿,忙到近黄昏,怎么不饿,孟君诚说:“桌上还有,你也去吃,吃了收起来,别让人闻到味儿。”
“是,侯爷!”荷生这会子赶紧她这新姑爷不赖了,还知道给小姐弄点实在的吃吃,连她也有,她赶紧吃,还有莲之,莲之也饿吧,跟着轿子走到孟府,天哪,脚都磨秃皮了。
陆庸妍倒也不拘束,端着面碗,吃了几口,等胃里有点东西垫着,才看了看新房,“这地方叫什么?
“春芳满园,奶奶取的,说热闹,”孟君诚看她吃了小半碗,问:“吃饱了?”
“咱们回来是抄了近路?为何比女宾们还先到?”陆庸妍拿团扇捂嘴,“凉面里有蒜,怕熏着侯爷了。”
孟君诚瞧她一眼,将碗筷拿开,说:“是抄了近路,夫人都说走不动了,为夫也不能如此做作,还非要拉着你逛园子呀。至于那些女眷,就喜欢回廊小桥的,让她们慢慢逛去吧。”
“噗嗤,”荷生已经吃完了一碗面,这回进来收拾陆庸妍吃过的碗筷,她说:“那敢问侯爷,这碗放哪里呀,醋和蒜都有味儿,得用水冲。还有,您为啥准备凉面啊,不准备别的什么点心呢,省得被人闻到啊。”
“去了陆府两次,夫人两次都问为夫饿不饿,第二次不专程去煮了碗面吗,为夫这是投桃报李来了。”
“侯爷真记仇!”荷生拿了碗和筷子出去,说:“快快快,侯爷快走吧,她们都来了,大部队的,好多人!”
“那夫人吃饱喝足了,为夫就先告退了,稍晚一些再来陪伴夫人。”孟君诚或许今天心情好,一直逗陆庸妍,“夫人擦擦嘴,还有油星子,这里。”
陆庸妍赶紧用手去擦,孟君诚哈哈一笑,转身从后面出去了。
荷生将碗筷都藏进了洗漱房里,那里还有清水,用水泡一泡,味道很快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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