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与一位有夺嫡嫌疑的——哪怕只是潜在的——亲王过从甚密,本身就是极其危险的行为。一旦被皇帝李劼察觉,后果不堪设想。而且,长沙王的心思,她也未必能完全看透。他是真心想为旧臣翻案,匡扶社稷?还是仅仅想利用自己这把“刀”,来为他自己扫清障碍,登上九五之尊?
“徐先生,”逯染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有话不妨直说。深夜造访,想必并非只为提醒在下小心行事吧?”
徐茂见她如此直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知道,与聪明人打交道,无需过多绕弯子。
“将军快人快语,在下便不拐弯抹角了。”徐茂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家王爷对将军的处境,深感忧虑。将军身负血海深仇,又深陷京城这滩浑水,身边强敌环伺,行事可谓步步惊心。”
逯染心中剧震!他果然知道!连“血海深仇”都知道!看来长沙王对她的调查,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入!
“王爷以为,”徐茂继续说道,语气诚恳,“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将军如今所面对的困境,与我家王爷所忧虑的某些人和事,或许……并非毫无关联。若是将军不弃,王爷愿与将军……守望相助,共渡难关。”
守望相助,共渡难关。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既表达了结盟之意,又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被抓住把柄的承诺。
逯染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巨大的赌博。接受长沙王的“好意”,意味着她将不再孤军奋战,但同时也可能被卷入更深层次的皇权争斗,成为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拒绝,则意味着她将继续独自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和危险,复仇之路将更加艰难。
她抬起头,迎上徐茂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缓缓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王爷远在长沙,为何会对京中之事如此上心?又为何……会选择在下这个名不见经传、根基未稳的‘小人物’?”
这个问题很关键。她需要了解长沙王的真实动机。
徐茂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问,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并非‘小人物’,而是身系两代将门荣辱的关键之人。至于我家王爷……”他顿了顿,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王爷虽身在藩地,但心系社稷,更感念先辈旧情。眼见朝纲败坏,奸佞当道,忠良受戮,心中实难安寝。王爷并非觊觎皇权,只盼能有朝一日,奸佞伏法,忠魂得慰,还大凉一个朗朗乾坤罢了。”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但逯染并未完全相信。政治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长沙王或许确实有为旧臣翻案之心,但他最终的目的,谁又能说得清?
不过,眼下的形势,她确实需要盟友。而且,与长沙王合作,至少在短期内,利大于弊。
“承蒙王爷错爱。”逯染沉吟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绝,“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如今身处险境,自身尚且难保,恐怕……难以回报王爷的‘守望’。”她没有直接答应结盟,而是先摆出了自己的“困境”,也是一种试探,看对方能拿出多少诚意。
徐茂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哈哈一笑:“将军多虑了。‘守望相助’,自然是相互扶持。将军眼下所遇之困局,王爷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用特殊材质制成的令牌,递到逯染面前:“将军请看此物。”
逯染接过令牌,入手微沉,只见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勉”字,背面则是一幅抽象的山水图案。
“此乃王爷信物。”徐茂解释道,“将军若有紧急之事,或需传递消息,可持此令牌前往城西‘听雨轩’茶楼,寻一位姓‘秦’的掌柜。他自会明白。”
这便是长沙王在京城的秘密联络点了!而且是直接交给了自己!这份诚意,不可谓不足。
“另外,”徐茂又补充道,“关于衍月公主近期在东海郡的动向,以及那位‘鬼影门’的底细,王爷那边或许……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若是将军需要,在下可代为转达。”
逯染心中再次一震!长沙王的情报网,果然深不可测!连鬼影门和衍月公主的动向都能掌握!
“如此……便多谢王爷和先生了。”逯染将令牌收入袖中,对着徐茂郑重地拱了拱手。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长沙王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脆弱却又至关重要的同盟关系。
徐茂见目的达到,也不再久留,起身告辞:“夜深叨扰,还望将军海涵。在下告退。”
“先生慢走。”逯染亲自将他送到书房门口。
看着徐茂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逯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今夜的会面,虽然出乎意料,却也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与长沙王的结盟,无疑为她在这场危机四伏的棋局中,增加了一枚极其重要的筹码。
只是,这枚筹码是助力,还是……另一个枷锁?现在还言之过早。
她回到书案前,重新拿起那块母亲留下的暖玉,冰冷的玉石在她掌心渐渐染上了温度。衍月公主已经回京,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也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窗外的夜色,似乎也不再那么黑暗了。远处的天际,仿佛已经有了一丝微弱的、即将破晓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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