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梳道:“你刚刚说,陆家姑娘对萧二郎钟情已久,非他不嫁,那萧二郎呢,萧二郎可是非陆家姑娘不娶吗?”
“萧令公夫妇对我侄女自然也是万般满意的。”
“他是他,他父母是他父母,陆娘娘,我只问你一句,他们可有成婚?”
陆朝云道:“自是不曾。”
“既还未成婚?那萧家可下了聘书?”
“也没有。”
“既无三书,也无六礼,男未婚女未嫁,那旁人自然都有机会,怎么弄得好像萧二郎已经是陆家女婿了一样?”
赵玉梳的一句“还未成婚”,将陆朝云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她如鲠在喉。
“朝华,我知道今日来此寻你有些唐突,但我也只能来求你了,你就体谅一下我作为姑母的心吧,凭着陛下对你的宠爱,你若是提出换一个驸马,想必陛下定会应允,你贵为天之骄女,什么样的郎君寻不来呢,我今日带了几个画像来,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世家公子,你看看,说不定就有中意的呢。”
赵玉梳看到陆朝云的几个宫女每个人手上皆拿了一个轴画,其中一个宫女将画递到陆朝云的手上,陆朝云将那画像摊开来,展示给她看。
“这位是李太傅家的公子,眉清目秀的,我瞧着是不错,朝华,你且看看,可还合你的心意?”
赵玉梳根本没精力去看什么眉清目秀的男子,她用手指轻轻将那画像推得远了些:“陆娘娘,你到底是在羞辱我,还是羞辱这些画像上的男人?”
“我……”
赵玉梳唇边带着讥讽的笑:“您此举未免太荒唐了些,还是将这些画像拿回去吧。”
陆朝云也是病急乱投医。
“陆娘娘,您既然来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那我也与您说点真话。昨夜,本来是郑婕妤侍寝,可好端端的,我父皇却又转去了揽月宫,想必您花了不少心思吧。
“你说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可您也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不是吗?您特意将我父皇引去了,定然同他说了好些话,温香软玉在怀,连你都说不动他,你自然应该明白这次指婚我父皇下了多大的决心,你的话没用,我的话自然也不管用。”
“朝华,可是……”
“陆娘娘,您的耳目遍布皇宫,想必您是知道的吧,上次宫宴,我的玉坠子无缘无故从萧二郎的身上掉了出来,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却依旧有人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您的侄女因为失去如意郎君而惶惶不可终日,那我的名节呢?您身为庶母,可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宫宴的事,我的确隐约听说过一些,但这件事我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萧二郎不像那么不检点的人。”
赵玉梳轻笑:“他不像那么不检点的人,难不成,贵妃娘娘已经查出了此事缘由?说不定,他就是对我情深义重,才会收藏我的贴身之物呢,我父皇的赐婚圣旨,也是水到渠成,此事皆大欢喜,陆娘娘莫要多言了。”
这一回合,陆朝云败北,她出了藏春宫的门,深深叹了口气。
身边的宫女道:“娘娘,这六公主油盐不进,咱们眼下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放弃吧!”
宫女见她气恼,也闭上了嘴。
陆朝云在这对父女这里接连碰壁,现下心情不怎么美丽:“这小妮子,真是滑头,我以往只管跟她母亲斗,竟然都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如此巧言令色了,我说一句,她准备了十句话在等着我,实在难缠。”
“娘娘,您不管这件事了,那陆夫人那边怎么交代?”
“我还能怎么交代,直接说呗,反正我已经尽力了,这指婚陛下很明显是势在必行的,我左右不了结果了,他们就好自为之吧。”
-
京畿军营。
帐内,萧裕闲来无事,坐在案边,手中持着书卷。
归京之后,一有时间,他便来营帐这边操练兵马,等待着日后的北伐。
他虽拿着书卷,但心思早已飘远。
他实在不明白,宫宴上从他身上掉出来的香囊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件事过去不久,皇帝的赐婚也随之而来。耍手段的那个人要么就是冲着赵玉梳来的,要毁她的名节;要么就是冲着萧家来的,也许目的是破坏萧陆两家的联姻?
还有一种叫人匪夷所思的可能,就是赵玉梳那女人自己演的一出戏,可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他要不要拒绝?如果他态度强硬的拒绝,也许皇帝也无法一意孤行。
他父母因为这件事整日愁容满面,作为一个孝子,萧裕实在看不得他们如此劳心伤神。
萧裕自嘲地笑了笑,怎么重来一次,他还是逃不过赵玉梳那个女人,这也许就是他的劫数。
外面忽而一阵躁动。
起初萧裕没有当回事,但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躁动声还在,断断续续,此起彼伏,好像有人在喊叫,那声音离他不算远,他总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提腿就要出去,萧子恒恰巧在这个时候进来,与他迎面撞上。
“哥,你干嘛去呀?”
“我听见外面有声音,所以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萧子恒听到他要出去,立即拉住了他:“哥,你别去了,就是来了个找事的,我已经吩咐士兵打发他走了,你去了也会碰一鼻子灰。”
萧子恒如此说,更加激起了萧裕的好奇心,他倒是想看看,来人是谁。
他握了一下萧子恒的手,示意他放心:“我只是去看一眼,没事的。”
萧裕掀开帐帘,看到谢游之那家伙刚刚被守门的士兵齐齐扔出去,摔得很狼狈。
谢游之身量孱弱,比不过士兵的力气,这一下可不轻,他捂着屁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见萧裕出来了,不想在他的面前如此狼狈,坚强挺直脊背,与他四目相对。
上次在如月坊,萧裕在楼上,他又心生怨怼,没怎么仔细观察过他的身高,今日他笔直站在他面前,才发现萧子羡这家伙居然这么高,他得努力才能与他的视线平齐。
原来是谢游之,萧裕知道这家伙,他虽平时吊儿郎当了些,但到底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萧裕摆摆手,示意旁边的士兵退下,谢游之似乎有事找他。
谢游之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努力不让自己的气势被他盖过去,道:“萧子羡,你要是个男人,站在立刻马上,去到陛下面前陈情,赶紧把这婚给退了!我就说一次!你听见了没?”
他还当是什么事呢,萧裕原以为谢游之是为了上次在如月坊让他吃瘪的事情来的,原来是为了朝华公主。
萧裕似笑非笑,道:“我当然是个男人了,反正比你够男人,我说,谢六公子,那晚在如月坊的醒酒汤还没喝够吗?气性还这么大呢。”
谢游之见萧裕这个态度,更气了:“你少冷嘲热讽了,识相的就赶紧照做,你个不知道从哪个蛮夷之地跑来的猢狲,好不知廉耻,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肖想金枝玉叶,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萧裕最讨厌别人指着鼻子骂他,特别是,这人还是谢游之,那个赵玉梳从小到大的跟屁虫。
他双手环抱着上身,漫不经心道:“我不知廉耻?这指婚可不是我促成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若是想找茬的话,可是找错人了。”
谢游之指着萧裕,义愤填膺道:“你胡说!一定是你,不知道如何巧言令色迷惑了圣人,才让他下旨指婚的,你就是个登徒子,坏玉梳清誉,我一定不会跟你就这么算了的!”
萧子恒一个眼疾手快,将谢游之推出了好几米远。
萧子恒怒道:“谢六郎,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哥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口咬定是他从中作梗,可有证据?”
“呵,”谢游之苦笑道:“还要什么证据,除了他还能是谁,攀龙附凤,其心可诛!”
萧裕将萧子恒推到一边,他不想自己弟弟也牵扯进来,上前几步,道:“谢游之,你冷静点,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干,我倒是不明白你为何对那个朝华公主如此痴狂,那样冷漠的女人,喜欢她做什么?”
谢游之当真是个傻子。
当然,他也是傻子。
“萧子羡,你说什么!你又不了解她,凭什么如此说,赵玉梳她就是我见过的,全天下最好的女郎!”
萧裕在心底冷笑。
他不了解赵玉梳?他只怕是全天下最了解赵玉梳的男人了。
上辈子,这个女人是如何的冷漠无情,他早就看透了。
豢养面首,将他扫地出门,将他与萧家的颜面尽数践踏,他做了多久的驸马,就受了多久的屈辱,那样的日子他过够了。
谢游之一个飞身上前,朝着萧裕的脸一挥拳,萧裕躲闪及时,侧过身去,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抓着他的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谢游之的手臂弯到后背,他整个人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这是谢游之第二次在萧裕的面前出丑了。
谢游之涨红了脸,命令道:“你放手,放开我!”
相比他的面红耳赤,萧裕这边就云淡风轻多了。
“就你这小身板,一没上过战场,二没杀过敌人,连我手下的两个士兵就能将你拦住,如此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呢,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萧裕松开手,谢游之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在地上,遇上萧裕一次,他就出一回洋相,他们简直是命里的死对头,天选情敌。
萧裕悠闲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谢游之就像看小喽啰一样,他道:“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觊觎过你心爱的女人,至于陛下为何会突然赐婚,你可以问问赵玉梳,为何她的贴身物件会出现在我身上,她也许比我更清楚,说不定,这赐婚就是她向圣人求来的,是她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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