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在讲王天卫秘书的事情。”秦之群转话头。
“他天生是个花七花八的人，外插花多得很，遇到现在这个姘头好了许多。那女人是见过市面的人，从来不讲怨气话，一味温顺待他，强过好多人。是个高人吧？”袁卿美顿了下，听到文太太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显得很有兴致，便热情更高地继续说，“那日我们在福煦路吃夜饭，我见到她，笃定如泰山地招呼每个人，外人不清楚她的底细，光看架势，都以为她是正房，厉害吧？其实呢，暗地里蚂蝗盯牢螺丝脚的，不敢晃眼。”
文太太笑着说：“哪日约她出来打麻将，让我开开眼。”
袁卿美拉住文太太的手，笑容别样温煦：“你哪里会见这种人？你今天不过顺着我的话在讲想见她。”
力生听到这话，不由再细看袁卿美：这果然不是个一般女人，随便一句，都是话里有话，只怕是长着一双火眼金睛，轻易能看穿人的心思。
“知道不要讲出来，好吧？讲出来，有意思吧？人参吃饱了。”文太太笑着敲打袁卿美，“我的注意力在怀小孩上面，最近吃药，也确实没心思见这个、望那个的。”
这一番你来我往，力生看出来了，文太太和袁卿美两个人是钉头碰着铁头，很显然袁卿美是仗着秦之群最近得势才敢这么嚣张，不过总归是阵头大、雨点小，心里实际是怵文太太的，在气势上一直被对方压着。
听阿姐从厨房出来说可以马上上菜，文太太就招呼大家洗手，准备吃晚饭，又问秦之群是喝外国酒还是黄酒。听到他答外国酒，文太太嗲声说：“老文不在，我把他舍不得吃的好酒给你吃。”
说罢，她扭身转去厨房边上的房间，从酒柜上取下一瓶酒，拧开瓶盖，眼睛盯着瓶口，双脚却站在那里不动。这样过了一会儿，她才去到墙角一个矮柜，打开后在里面摸索一阵，拿出一个纸包，捏在手里，闭上眼睛，吸口气，再起身，走回到酒柜前。
“阿姐。”沈丽萍趁空跟了过来，见状，回身轻轻把门关上，悄声问她，“阿姐，做什么？”
听她低低地说：“加点料。”
沈丽萍连忙抓牢她的右手不放。沈丽萍深晓她是知道事情轻重的人，只抓着却不多语。
最后，文太太说：“我过会儿就来。”
待沈丽萍出去后，文太太把纸包放回原处，从小屋的另一个门拐上楼。她去到卧室，坐到梳妆台子前，拿起粉扑在面孔上补了几下，再沾了粉压了压眼角四周。
精心做完这些，她身体往后靠靠，转着脸孔细细打量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看上去如常后才起身下楼，再去小屋，取了酒瓶去到饭厅。
文太太把酒瓶放到台子上，阿姐给秦之群倒酒，然后又给力生倒上黄酒。
“老秦，你要记牢力生。我们家的股票、国债都是委托给力生在做的，你不如也让力生做代理。”文太太坐下，把力生推荐给秦之群。
正说着话，客厅的电话铃响了，文太太站起身，边走去接电话边说：“还有，力生爹爹和妈妈的手艺好得不得了，老文做的西装比那些定制店强过好多倍，老文穿起来很有气派。我的礼服和旗袍也都是他们两位在做。”
文太太拿起听筒，开始是背对餐厅，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后便侧身看饭台子，正好看见秦之群端起酒杯要和力生碰杯，嘴上说着：“力生怎么吃黄酒？换掉，给力生外国酒。”
阿姐赶紧给另外一个杯子倒上外国酒。力生只好放下黄酒，端起外国酒，说了句客气话，一口吃掉杯子里的酒。秦之群盯着力生，见他放下杯子，才吃下自己杯里的酒。
沈丽萍转头瞟了一眼文太太，她便收回视线，轻轻扣下电话，款步回来到饭台子，悄声给沈丽萍说了几句，眼睛看力生：“力生吃外国酒好了，不要吃黄酒。吃杂酒不好的。”
力生点头，挤出笑容说应付话：“遗憾今在老文不在。”
“老文和老秦喜欢在外面吃饭的。”文太太戏谑地说，“女宾定是些新鲜脸孔，男女穿插着坐，吃起来才有胃口。”
“老文哪里敢在外面花？”袁卿美盯着文太太笑说，“他是怕你的呀。”
“你这样讲，好像老秦敢在外面花，是吧？”
沈丽萍本心事重重，无心说笑，又怕被秦之群夫妇看出来，只得在那里打足精神应对。文太太兴致却很高，不停地拿秦袁两人打趣。
秦之群双手放在台子上，讲他吃日本刺生闹出的笑话，力生和沈丽萍配合地附和着笑。
“老秦，有个事情我想问问。”文太太突然转话头，“为什么抓住周端就枪毙了呢？”
力生和沈丽萍听她这么问，也都看牢秦之群。
“刚才力生也和我讲到这个事。讲到这个事情我就生气。”秦之群语气透着微怒，“我这边正和杨先生讲合作，他们就抓住了周端。抓就抓吧，讲好要放人，可王天卫下了死命令，要枪毙周端。为这个事情，被杨先生讲我没有诚意。”
文太太继续追问：“你都没有审问周端一下？”
秦之群摇头，摊手：“连照面都没打，怎么问？”
沈丽萍垂下眼睑看桌布。
“知道我为什么问起周端的事情吗？”文太太说。
秦之群盯牢她，摇头表示不知。袁卿美也生疑，不明白她今天怎么讲起周端的事情，便用关切的眼神看向她。只听她说，“我和周端的阿姐熟得很，周端呢是我看着长大的。等到我听说你要枪决她，寻你已经来不及了。你说是不是遗憾？哎，说到底，这都是命。”
秦之群点头：“确实遗憾。”
文太太面色一松，招呼大家吃菜、吃酒，然后对秦之群说：“我那个时间来寻你手下留情，老秦就不会枪决周端了吧？”
“王天卫下令，还是要做的。”秦之群看了眼酒杯里的酒，再抬眼看她，“要是你的妹妹，这事情我就可以来个掉包计，找个身体代替好了，这样就好去敷衍王天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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