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机关”内，文鑫明和王天卫隔着桌子对面而坐，桌上摆着一个有绿色灯罩的台灯。
王天卫从包里拿出一些东西摆在桌子上，推到文鑫明面前。文鑫明低眼看，原来是从麦阳路洋楼里搜查出来的证据，其中有炸破王天卫花园的计划书、地形图和拍发给军统总部的请示电报副本，铁证如山。
文鑫明用手指点着计划书，抬眼看对面，要王天卫仔细去看上面的字迹。他矢口否认是自己写的计划书。
接着他又翻了翻地图、电报副本，说：“小鲁是军统人员，这些文件不是我的。不过即便不是我做的，但小鲁是我的人，这一点我无可推卸。”身体往后一靠，继续道，“干我们这行就像打仗，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我栽在你们手里，没什么好说的，听凭你们处置。”
王天卫立时黑下脸来：“好，你是好汉！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但是要死也没那么容易！来人！把他押下去！”
站在门口的秦之群对来人说：“把他带到3号优待室。”
3号优待室是一间高级牢房，桌椅床铺倒是齐全，但六面密封，暗无天日，大白天也要开电灯。把一个人关在这样的地方，无疑于塞进墓穴一般。
文鑫明在王天卫面前虽然一副好汉不怕死的样子，但关在这里让他束手待毙，他是心有不甘的：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军统上海站的人他是指望不上了，能救他的只有赤木。可他这次做的却是反日行动，而且可以说证据齐全，赤木如果看见这些如山的铁证，还肯伸手搭救吗？然而要推翻这些证据何其困难。庆幸的是计划书的笔迹不是他的，他可以咬定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最让他紧张的是不知道小鲁会怎样说这个事情，如果两人说的不一样，他脱不了干系不说，小鲁还会有很大可能丧命在王机关里。
***
每隔半个小时，李元智会往王天卫办公室打一次电话，以掌握王机关内的情况，然后反馈给文太太；而每次接听李元智的电话，文太太就只有一句：“老文可以回家了？”
每一次听到这句话，李元智都避而不答，只安慰几句，再挂断。这样来回四次之后，李元智没再打进来。文太太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想打给李元智，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被动，会矮人三分，说话便没了底气，于是便扣了听筒，坐在那里发呆。
一旁的小汪大气不敢出。
“你整天在他身边，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情你不告诉我？”文太太刚叫出一句，嗓子突然一哑，她伸手去摸喉咙，小汪赶紧把茶几上的水杯递给她。
仰头喝了几口水，文太太“啊”一声试试音，觉得可以说话了：“最近触霉头，做事要小心的。”
小汪点头，然后垂下头看皮鞋尖。
正在此时，电话铃响起，是高炎霖打来找文太太。两人互相客气几句，听高炎霖说要来拜访，文太太心下暗想：这个时候拜访肯定有事，不知道是不是跟老文有关。倒是高炎霖有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说是带着周端的朋友来拜访。这个周端的朋友究竟是谁？
小汪站在落地灯的阴影里，默然看着文太太。
***
高炎霖和杨钊坐车子到达文家大门口，被门口值岗的要求下车。两个人刚推开车门，在地上站定，就三个人从四周围拢过来。其中一个游岗对两人进行搜身检查，另外两个仔细查看了车子后才放行。
车子开到洋楼门口的雨篷下停住。再次下了车，高炎霖绕过车头和杨钊并肩站在那里。看到里面的便衣出来，高炎霖把钥匙抛过去，便衣一把接住，然后去停车。
两个人走进客厅，高炎霖和杨钊分别脱掉大衣递给一个便衣。
“火机、洋火给我吧。”
杨钊掏出打火机递给便衣。便衣挂好衣服，做个“请”的手势，把两人让到沙发上坐等文太太下来。
小汪在厨房门口看了眼高炎霖，再看杨钊，眼睛牢牢盯住杨钊上下打量。
杨钊似乎感受到两道异样的目光，转头看过去，只见小汪举手作揖，含笑迎过来，然后带他们上楼去见文太太。
一见到杨钊，文太太就热情地笑说：“我们那次在香港一别后，这是几年不见了？”
杨钊说：“四年多了，文太太。”
文太太边领着两人走进起居室，边说：“这时间像溜光水滑的鳗鱼，抓都抓不住的就过去了。”
原来杨钊和文太太是认识的，看他们说话的样子还是老朋友！高炎霖这样想着，沉默跟着在他们身后。
进了门，刚一落坐，高炎霖瞥见旁边站立的阿姐朝这边望了望，转身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出门下了楼。在她身后，小汪随手把门关上，然后站在门口看守。
杨钊说：“老文的事情。我想请文太太去秦之群家要人，顺便把丽萍也接回来。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想借文太太掩护我和秦之群的会面。”
文太太倒也没问更多，一口答应了杨钊的请求。
***
两刻钟后，一辆车子停在秦之群家的门口。
车子刚一停下，几个游动岗哨便围拢过来，跟司机说要检查。
车内，文太太抬臂阻止了伸手欲开车门的杨钊，要他先坐着别动，自己开了另一边的门下了车。
站在旁边的便衣一看到她，毕恭毕敬地喊了声“文太太”。谁知文太太抬手便是两记火辣辣的耳光，“啪啪”两声，打完才张口骂：“拦我的车子就算了，还要检查我？你寻死！”
这两记耳光打得那人登时呆住，碰上文太太该他倒霉。旁边的另外几个人看见这情形，都不敢出声，呆呆杵在那里看着两人。
文太太转身欲上车，回身又手指着车前：“你在前面跑，带我们去见秦之群。跑慢了，碾死你活该；跑快了，等着再吃我的耳光，我当着秦之群和袁卿美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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