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一改往日晚睡习惯的吴鸿杰早早在床上躺好，今天安葬了小费，让他心安了许多。
躺在床上，他不免再次想起小费的好，暗自感叹现在上哪里再找小费这样的人？
他需要一个帮手，可放眼身边的所有人，哪一个也没有能被策反的把握，让他不免有些沮丧。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平日里过于嚣张，自信自负，得罪了不少人，真正需要人手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肯帮他。
此时此刻，吴鸿杰强烈感受到猛兽困于笼中的焦灼和烦躁，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怀表看了眼时间，起身披上大衣下楼拨电话到文家。
不一会儿，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声音，他一听不是文太太，就把电话扣了。
小汪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发呆。听到吴鸿杰问他怎么了，小汪开始骂文鑫明和文太太。吴鸿杰一看就知道是受了气回来的，披上厚实的睡袍坐过去，听小汪骂。趁小汪喝水的功夫，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小汪说，“事情做好了是她的功劳，做不好便是我的错。气人吧？还有，无缘无故发脾气我都忍了，一到出了事情就推到我头上，这我实在是忍够了。文先生也从不替我讲话，娘希匹的。”
吴鸿杰说：“枕头风吹得厉害的呀。”
“今天要回来的时候，我给文太太讲了，家里有事情，请几天假。”小汪往沙发背上一靠，说，“我要好生休息几天。”
“请假这几天你打算做什么？”吴鸿杰问小汪，见他不语，又问，“睡懒觉、喝花酒、赌博？”
“哪里有钱去喝花酒，哪里有钱去赌博。”他蹙眉，扭头看吴鸿杰，“你有赚钞票的路子吗？”
吴鸿杰正色道：“卖情报赚钞票。”
小汪一呆：“我哪里有情报。我要是能靠卖情报赚钞票，那好多人都可以的了。还有没有其他路子？”说着，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吴鸿杰跟过去，在他身后哂道：“也就只有你，守着一个情报摊子哭穷。”
小汪听了一怔，转头看吴鸿杰：“什么意思？”
“你有机会在老文的办公桌上看一下就有情报。”吴鸿杰说。
小汪怀疑地问：“搞情报这么容易？”看到吴鸿杰点了点头，接着问，“那能把情报卖给谁？”
吴鸿杰笑而不语。
小汪摆头：“文先生、文太太晓得我就完蛋了。”说罢，小汪转头继续搓脸。
吴鸿杰在他背后说：“老文两口子总会有失势的时候，你何不趁现在有机会给自己寻个退路？”瞥到他不出声顾自洗着脸，又说，“这些情报，你不拿也是有人要窃取的。”
小汪抹了把脸上的水，抬起头，看镜子里的吴鸿杰，没言语。
吴鸿杰说，“我和你处了这段时间，算是自己人了吧？”见小汪点头，接着说，“我不会害你的。你看，小费把我拉下水，最后怎么样？他的死不是我做的吧？还是我花钱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
擦干脸，小汪把毛巾搭好，转身对吴鸿杰说：“这样讲起来，不和其他人比，就和力生比，你更讲义气，不像力生整日不言不语，一肚子的算计。”
吴鸿杰笑，不语。
文鑫明在王机关两名便衣押解下去到愚园路的房子里，看到赤木已经等在那里。赤木责怪他：“你看你，到底还是落在他们手里了。究竟是什么事情？”
“我的鲁莽，给你添了许多麻烦，非常感谢你的关照和救助。”文鑫明按照日本礼节，深深低头认错。
赤木说：“请不要这样说话，我们是朋友。不论在日本还是在中国，朋友之间都有责任互相帮助。”
“其实这是个误会。重庆方面认为我工作不力，要求我近期内有所表现，我就随口一说挖个地道、里面放上炸药，炸死王天卫。谁知小鲁认真了，拿它当成邀功的本钱去做，结果秦之群假戏真做，把我交给了王天卫。”
“王天卫对你的爆破计划很恼火，你现在虽然出来了，但不等于安全，各方面还须多加注意。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不要和你的朋友联系，安全第一。”赤木叮嘱道，“既然你是完成渝方的工作，不知道渝方得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
说到这里，愁眉不展的赤木见文鑫明不说话，又说，“我正在和重庆方面探讨日中和平大业，还要获得渝方情报，你身上的任务很重，不能再有闪失。我明天去‘梅机关’解释，请耐心等候。另外，你是否已经和共*党那边联系上了？”
文鑫明点头回答：“寻到个中间人给共*党带话了，大约这几日有回话。”
“我想和共*党见面谈合作。”赤木说。
文鑫明有些意外：“要见面很难，上海到处抓捕共*党，现在的形势下，他们的行动很谨慎。”
赤木闭目片刻，然后睁开眼，说：“时间不等人。”
“如果我能自由活动，会有很大可能寻到共*党。”文鑫明说。
赤木却说：“你不能出去。”说罢，朝门外叫人。
一个人应了声，推门进来，见是石井一雄，赤木便下命令，“从现在起，你要对文先生的安全负完全责任。不论文先生去哪里，你都要一步不离地护卫他。”
石井嘴里发出“嗨咦”的声音，转身对文鑫明说：“文先生，我愿意为你效劳，有事请随时吩咐。”
事已至此，文鑫明也无法，只能唉声叹气地在屋子中间踱着步。这个房子彻底困住了他，想要说服赤木解除他的软禁，却被果断拒绝。
***
从秦家出来，杨钊开着车子，后排坐着高炎霖和文太太。
看看时间，文太太说：“时间还不晚，我们一起去看看老文。”
文太太还说杨钊和王天卫会见的时候，她打了电话给愚园路，文鑫明说等着杨钊去，讲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杨钊万万没想到会在文鑫明被软禁的地方遇见赤木。
见了面，文鑫明给杨钊和赤木分别做了介绍。只是关于杨钊的真正身份，文鑫明并没有明说。此前他在赤木跟前好几次提及过“舒天”，今天终于见了面。
俩人握手后，还未及寒喧，却听赤木下令手下把杨钊带走。
这让高炎霖、文鑫明和文太太摸不着头脑，可眼前的形势却又让他们不能不从，只能眼睁睁看赤木带着杨钊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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