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走出办公楼时，天色已暗。她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路边等了一分钟，目光扫过街角那辆停了许久的灰色面包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见里面的人。但她知道，许清和已经在那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程雪阳发来的消息：“张伟女儿的校车被调换了路线，原定终点站未到，GPS信号在城西物流园中断。”
她立刻转身走向副驾驶座，拉开车门。许清和摘下眼镜，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司机身份查到了，是陈茂宇公司挂名的外包员工，三年前实验室爆炸后就被辞退，但工资一直有转账记录。”
“人现在在哪？”
“不知道。”许清和启动车子，“但我刚联系了校车公司调度中心，他们说最后一通通话是从园区东区变电房附近打出的，声音很乱，有个孩子在哭。”
沈知微闭上眼，指尖轻轻按住太阳穴。心跳开始加快，像被什么东西推着往前走。她听见了——不是现实中的声音，而是从记忆深处浮上来的一段对话。
“……线路改接在B区备用箱，摄像头只连十分钟电源。”
“够了。”另一个声音说，“等他们发现断信号，人早就转移了。”
她睁开眼。“去B区，找临时供电节点。他们不会用主电网，怕留下操作日志。”
许清和猛打方向盘，轮胎擦过路沿发出刺响。街道越来越窄，两旁堆满货柜，铁皮屋顶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远处一辆吊车缓缓移动，钩子空荡荡地晃着。
车子停在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门上挂着锁，但链子松垮，像是被人强行撬开又重新扣上的。沈知微推门进去，脚步落在碎石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东区有监控吗？”她问。
“有，但三天前报修了。”许清和举着平板，“维修单写着‘线路老化’，可我查过电力报表，这个片区上周才完成升级改造。”
沈知微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头顶的电线杆。一根支线从主杆斜拉下来，接入旁边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屋顶装着一个旧式天线，歪向东南方向。
“那是中继器。”许清和低声说，“能把无线信号转成有线传输。如果他们在屋里架了临时基站，就能伪造校车仍在运行的假数据。”
沈知微没说话，已经朝那间屋子走去。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蓝光。她停下，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推开门。
屋里没人。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折叠桌上，屏幕亮着，显示着地图界面，一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是那辆校车的模拟轨迹。旁边插着一个U盘，标签上写着“循环包”。
她拔下U盘，放进外套口袋。
“他们转移过数据。”她说，“真正的定位不在这里。”
许清和正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变了。“是张伟！他说女儿刚才给他打了半句话——‘我们在仓库，爸爸救我’，然后就断了。”
“声音背景有没有异响？”
“有一点嗡鸣，像是发电机。”
沈知微立刻转身往外走。“发电机供不了整片园区，只会用于特定区域。查一下今晚哪些仓库申报了临时用电。”
许清和边跑边操作手机。五秒后他说：“只有两个地方报备了——C7和D3。C7是冷链仓储，必须持续供电；D3……是个废弃中转仓，申报用途是‘设备调试’。”
“D3。”沈知微上了车，“走。”
车子冲进园区深处，沿途灯光稀疏。远处D字号仓库群轮廓模糊，像蹲伏的野兽。快到路口时，沈知微让许清和把车停在拐角处。
她下车，沿着墙根靠近D3。门从里面锁着，但侧面通风口的铁网被人剪开了一个洞。她蹲下身，看见地上有一小片粉色布料，粘在铁丝上。
是小女孩书包上的装饰带。
她掏出手机，给程雪阳发了条语音：“D3仓库，可能有武装人员，通知警方直接支援，我们先进。”
许清和想拦她，但她已经钻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空气闷热。她贴着墙慢慢向前，脚底踩到什么软的东西，低头看，是一只童鞋。她捡起来，握在手里继续走。
前方传来低语声。
“……警察还没动静？”
“外围没人，应该是追错方向了。”
“车里的汽油够吗？”
“加满了，定时器设好了，十分钟后启动电路短路，火会从驾驶舱烧起来。”
沈知微屏住呼吸。她摸出胸针，轻轻一按，录音指示灯闪了绿光。
她退回通风口，对许清和做了个手势：报警、救人、别硬闯。
许清和点头，立刻拨通电话。
沈知微再进去时，换了个方向。她绕到仓库另一侧，发现一扇小门没锁死。推开门，看见一辆破旧校车停在中央，车窗被胶带封死，车内坐着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正是张伟的女儿。她们都被绑在座位上，嘴上贴着胶布。
车底下连着几根电线，通向一个金属箱。箱体发热，上面有个数字显示屏：09:47、09:46、09:45……
倒计时。
两个男人站在车尾抽烟，背对着她。其中一人手里拿着遥控器，放在裤兜外。
她悄然后退，找到一根钢管，用力砸向头顶的消防喷淋阀。
水瞬间倾泻而下。
两人猛地回头，还没反应过来，沈知微已冲上去，将钢管横扫过去。一人摔倒在地，另一人拔出手枪，却因地面湿滑踉跄了一下。
她趁机扑向校车，拉开驾驶座门，扯断电线。金属箱发出一声蜂鸣，屏幕熄灭。
身后传来怒吼。她回头，看见那人举枪瞄准。
枪响了。
但她没倒下。许清和从通风口跃入，手里举着一块铁板，挡下了第二发子弹。
紧接着，警笛由远及近。红蓝光芒穿透仓库高窗，在地面划出血色条纹。
特警队破门而入时，两名绑匪已被控制。沈知微解开最后一个孩子的绳索，把她抱下车。女孩浑身发抖，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不怕了。”她说，“没事了。”
程雪阳跟着警察进来，走到她身边。“人都救出来了？”
“三个，都在。”她把女孩交给赶来的医护人员，“绑匪身上搜到了什么？”
“一部手机，最后一次通话是打给一个境外号码。”程雪阳递过证物袋，“还有这张纸条，塞在鞋垫里。”
沈知微接过，展开。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若失败，启动备用计划：公开沈知微生父档案。”**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下。
“他们还不知道，”她说，“那个档案，才是我找到母亲真正死因的钥匙。”
程雪阳看着她。“你还打算用它？”
“不用了。”她把纸条撕成两半，扔进水洼，“我已经不需要靠仇恨活着。”
救护车鸣笛准备离开。张伟的女儿隔着车窗朝她挥手。沈知微也抬起手，轻轻摇了摇。
特警队长走过来，敬了个礼。“现场勘查完毕，电线改装痕迹与三年前游艇残骸一致。我们怀疑是同一人作案。”
沈知微点点头。“把证据并入陈茂宇案卷。”
她转身往门口走，脚步平稳。夜风吹起她的衣角，珍珠母贝胸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许清和追上来，递给她一杯热咖啡。“接下来去哪儿？”
“医院。”她说，“我要见顾医生。”
“还查病历？”
“不。”她喝了一口咖啡，温度刚好，“我要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建一所公益诊所。”
许清和愣了下，随即笑了。“你变了。”
她没回答，只是望着远处渐渐散去的警灯。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
她打开，是周默发来的截图：一张财务报表局部，某笔跨境付款备注栏写着“神经数据采集项目结项奖金”。
付款方名称被遮住一半，但仍能看清开头两个字——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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