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苒憋着一股劲,手搭在马背上,想要依靠双臂力气往上跳,可双脚悬空,实在不好上,力气又小,扒拉了两下就没劲儿了。
寒风袭来,茉苒白皙的额头覆了薄薄一层汗,在月光下愈发有光泽,男人明目张胆的嘲笑,她脸颊更是透着淡淡红晕,羞得如路边红叶。
茉苒认清了现实,她上不去,低着头喘着大气,刻意不去看男人。
倒是季尘禹一双饿狼似的眼始终不离茉苒半寸,身为大理寺卿,办案无数,审过的罪犯更是数不胜数。
他最喜欢的犯人便是如眼前的女子这般,越是嘴硬他越狂喜,这样撬出来的血才够多,只是这些嘴硬之人最后都经受不住折磨,选择了认罪,实在没意思得很。
在他手底下,还没遇到过誓死不从的人。
还以为这女子能有多傲气,看她欲哭不哭的模样,看样子不出一刻钟,定要向他开口了。
茉苒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思忖着该怎么上马,猛地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马儿认主,是因为有灵性。
眼前的马她不知道有没有认主,但她知道肯定有灵性。
茉苒改变了法子,去摸马脖子,捋它的鬃毛,马儿突然吭哧一声,晃了晃脑袋,随即往茉苒身边靠。
“小马小马,你可不可以蹲下来一点?”茉苒在马耳边低喃,顺势去按压马的身子,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马儿知晓她的想法。
季尘禹哼笑一声,他听力极好,自是听到了茉苒的话,腹诽她是不是刚生完孩子,居然会把比她还高的战马当孩子哄。
可就在他准备叫人将她扔上马时,棕马嘶叫一声,居然弯曲前腿,跪了下去。
跪、了、下、去!
季尘禹:“......”
茉苒眸光欣喜,轻轻笑出了声,大有得意之色,遂摸了摸乖巧的马儿,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马。
甫一上马,耳边突然冷风呼过,接着一道白影疾驰前行,是那个为首的男人。
他的马跑得飞快,惊吓到了茉苒的马,茉苒的马嘶叫了一声,吓得她赶紧抓好马鞍,才不至于让自己掉落下去。
他绝对是在报复,茉苒想。
一路战战兢兢,茉苒又冷又怕,好不容易抵达府门,抬眼望去,竟又是侧门。
今夜月光朦胧,茉苒看不清门楣上写了什么字,石雕上刻着怎样的图案。
但门口左右两侧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白光、形状上圆下方的抱鼓石,以及高高的台阶,至少让茉苒知道了这是武将的府邸,而且官级至少在二品以上。
眼前的白衣男子,身份居然如此尊贵。
茉苒不动声色地看着因寒风吹得发红的手背,心里的盘算在男人开口的瞬间被打散了。
“带她去穂儿的院子,要是哄不好孩子,立马下狱。”说完扬长而去,也不知道他特意跑这一趟是为何。
茉苒艰难下马,随一名门口候着的仆人入了府,府内烛火通明,许是临近就寝时分,长廊只有零星几名家丁在守夜。
长廊曲折蜿蜒,穿过数道月门才至穂儿的院子,一进门便嗅到一缕桂花香,隐隐中似带着露水,清新馥郁。
“方娘子。”仆人叩门,没一会儿,出来一名比茉苒大不了几岁的女子。
她脸色尽显疲惫,似乎连看一眼身后的茉苒都觉得费劲,气息幽怨道:“作甚?”
“新找的乳娘,你看着安排下。”男人交代清楚便离开了。
方娘子有气无力地看了眼茉苒,道:“你进来吧。”
“是。”
茉苒心中忐忑,在李府有少夫人罩着她,不怕身份被戳破,可这里不比李府。
白衣男的眼神太危险,像狼,也像鹰,她并非真正的乳娘,要是露出一丝破绽,定无法逃脱他的审视。
茉苒心底不由地泛起恐意。
方娘子将她带到暖阁,寒意霎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暖意。
方娘子道:“先去暖暖身子,等寒气褪去了再来卧房。”
“是。”茉苒巴不得如此,好静下心来想想该如何欺瞒过去。
白衣男看着不像坏人,可也没好得多彻底,尤其是他那副端正廉洁的模样,似乎一旦知道她如果欺瞒了他,就会将她大卸八块。
之所以能放她一马,全然是看在她能哄孩子的份上。
哄孩子倒不是难事,但她无法喂孩子呀,可男人那审问的话语时刻在茉苒耳边萦绕,“当真是乳娘?”
茉苒如今想起来都还是害怕。
“怎么办呢...”茉苒自言自语地低喃。
正一筹莫展时,卧房突然传来婴孩的哭声,紧接着是几名女子的说话声,隔着屏门都能察觉到她们的慌乱。
“又开始了,一到晚上就哭。”
“不是刚还睡得好好的吗?”
“总是吐乳,快拿帕子来。”
“小声点,别惊动了长公主。”
“......”
茉苒心提到嗓子眼,没想到脚踏之地居然是公主府,看来驸马爷是个武将了,而白衣男子长得那俊逸非凡,当也是这府中的主子。
随便一个都得罪不起,她需更加小心谨慎才好。
片刻后,茉苒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双手交叠于腹前,深吸了口气后,小步走到卧房,恭敬却不胆怯,道:“姐姐们,可否让我看眼孩子?”
卧房站了七八名女子,其中一名是刚刚见过的方娘子,其余年纪各异,发髻松散,与方娘子有着同样的淤青眼,看起来下一刻就要蹬腿升天似的。
在李府待了一个多月,又结合眼下这情形,茉苒再清楚不过她们的淤青眼从何而来。
不出所料,几人一听茉苒主动帮忙,像看到救世主似的,摆手让她赶忙过来。
“娘子快来!”
茉苒接过襁褓中的孩儿,和李府白白胖胖的远哥儿比起来,她怀里的孩子几乎没个重量,轻飘地像张薄纸。
再一看,孩子又瘦又小,好在脸色粉嫩有光,要不真像个不足月的孩子。
茉苒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肚子,问道:“我刚听到姐姐们说,孩子总是半夜哭闹,还吐乳,大夫怎么说?”
“娘子有所不知,小姐还在腹中时曾受过惊吓,”一名穿着青色衣服的娘子道,“大夫说这是母胎带出来的,医不好。”
“惊吓?”茉苒专研女科,对小方脉不甚了解,便多问了些。
“具体我们也不清楚。”
茉苒了然,没再多说,只专心把自己当成摇篮,抱着孩子轻缓走动,顺便给她揉肚子。
孩子边哭边吐,茉苒抱着哄着,来回转动,几个乳娘也跟着她转。
渐渐地,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了,这让院子里的人轻松了不少。
“娘子,你哄孩子真有一手。”
“是啊,以往这种时候,她不哭上一个时辰绝不罢休。”
茉苒这才得知,她仅用了不到一刻钟便把孩子哄好了。
她莞尔一笑,小方脉又称哑科,由孩童无法与医生诉说病因所得,她习女科多年,偶有翻看过小方脉经书,大胆猜测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在母胎受了惊吓,更多的还是身体某处不舒服,却又无法言说,才会半夜哭闹。
刚摸到她圆滚滚的肚子,想必是积食所致,便在她腹部的中脘穴等处推拿了一番,让孩子消食。
茉苒突然想到了什么,眸色一亮,嘴角高扬,伪装成一个成功哄睡孩子的慈爱母亲,在暖和昏黄的卧房中,显得温柔可人。
片刻后,孩子睡着了,茉苒拉着方娘子去了暖阁,小声问道,“方娘子,明早可否帮我寻些羊奶?”
“你要羊奶作甚?”
“我喝。”茉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垂,“姐姐有所不知,我体质特殊,每日必需要一碗羊奶才能...催乳。”
方娘子一听,愣了下,随后笑出了声,“我明白了,明儿我托人问问。”
方娘子还在笑,茉苒不明所以,问:“娘子为何笑得如此欢乐?”
“我只是想到了我家那口子,有次摔断了腿,大夫说要给他煮骨头汤,说什么来着,哦对,以形补形。”
不知道是不是暖阁炉子里的木炭放多了,茉苒觉得脖颈热得出汗。
虽说拿羊奶另有用处,但方娘子都这样想,说明其他人也会往这方面想,如此一来,也许她能安然逃过一劫也说不定。
“对了,你姓甚?”方娘子问。
“我姓付,叫茉苒。”
“好,茉苒,”方娘子拉着她的手,“今晚得亏了你,要不然我们都没法睡,不过我们还是得守着,就怕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茉苒在心里无奈苦笑,想逃离此处,却又舍不得长公主府几个字。
点着头应了声“好”,便同其他乳娘一起坐着,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翌日,茉苒最先醒来,其他人睡得四仰八叉,想来是累坏了。
茉苒没有叫醒她们,起身去了卧房,发现孩子也醒了。
察觉到身旁有动静,婴孩瞪大着眼看向茉苒,喉咙咕噜噜地发出声响,仿佛窗外屋檐上的欢快小鸟。
真惹人生爱。
茉苒由衷发笑,俯身将孩子抱在怀里,学着母亲逗孩子的样子,额头贴着额头,摇头晃脑地去蹭她。
“小汤圆~”茉苒说完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殊不知窗外站着的男人,透过缝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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