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着一缕魂火的花灯到帝卿尘手上后不久就灭了。
魂火熄灭时，聆天台方向隐隐传来雷声，天道偶会降天雷惩罚世间破坏平衡之人，这并不罕见。罕见的是天道这次劈完人，居然指名道姓让帝卿尘下去善后。
于是罕见接了天道诏令的神尊拿着那盏魂火熄灭的花灯来到了临仙海一处偏僻的沙滩，这里原本堆满了从魔界飘过来的骸骨，人的魔的都有，但在经历了天道百余道天雷毁灭式的打击后，十里白骨皆成灰烬，放眼望去整个沙滩就恍若一片雪原。
“呵，难怪让我下来善后。”帝卿尘苦涩一笑，“这么多年过去，招式真是一点都没变。”
帝卿尘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挥手扫起所有骨灰聚拢到手心，聚完才想起来自己没带可以装东西的容器，便顺手将它们先放到了花灯中。
待清理完所有骨灰，用神力渡完此处后，一个极轻的叹气声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帝卿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举起了花灯，只见那花灯中心又燃起了一丝暗红色的火焰，但这道火光十分微弱，好像下一瞬就会熄灭一样。
帝卿尘打量片刻，伸手往花灯里注入一丝神力，暗红色的魂火渡上一层金光亮了些许，映出的火光化成了人形。
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帝卿尘却几乎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魔尊。说起来神界和魔界打了那么久，你我作为两界之尊，却连面都没正儿八经见过一次。”
魔尊冷哼道：“你们神界不是最爱干这种监视偷窥之事吗？还会没见过我的面？若本尊还没被劈傻，任何魔头出魔界神界都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连在西海的那条血龙也是你们神界派来的，不是吗？”
“欸，那是它自己游过去的，跟神界可没关系啊。”帝卿尘摆手道，“以及在这里我要辟个谣，要监视魔界的是天道而不是神界，天道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属于神界，更不是神界的核心。只是天道负责执掌六界平衡，神界又恰好是那个站得最高看得最远的倒霉蛋而已。神界也很惨的好吧，摊上他这么个古板敏感的老头子#%*@#*@%……”
魔尊听着帝卿尘叭叭叭说个不停，感觉自己的灵魂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了：“……你跟我一个魔头说这些做什么？”
“证明自己的清白啊，省得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我跟他是一伙的。”帝卿尘一脸无辜，“讲真的，跟他同在神界共事我才是最委屈的那个。六界尊主为大，偏偏神界神尊上头有一个天道，你是魔你应该知道，神界现在都靠天道撑场子，我这个神尊完全没有威慑力。我——”
魔尊冷冷地打断他问：“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就为了证明自己跟天道无关？让我记恨天道不要记恨你？”
“你记恨我我不在乎。”帝卿尘顿了顿说，“我只是怕你突遭天道杀手，恨他恨我，又因我和小欲雪的关系记恨上他。此事与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提到天欲雪，魔尊冰冷的眼神温和了几分。他垂眸看向帝卿尘手中的花灯，问：“这灯……怎么到你手里了？”
帝卿尘把花灯藏到身后，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尊上一个问题，怎么会剥自己的灵魂聚出魂火放进花灯里送给小欲雪？先不说神魔不两立，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值得魔尊做到如此地步吗？”
魔尊微微一笑：“看来神界的监视也有漏洞。”
“嗯？”
“我与他，并不是第一次见面。”魔尊伸手虚虚抵上花灯，“与我而言，十二年前就已是初见。”
“十二年前？”帝卿尘大脑飞速运转，“哦——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初躲在奉神殿旁边疗伤的那个小魔…不对，大魔。”
“那年来人间只是想躲躲魔界那十几个尊主，没想到出魔界时被你们神界那条血龙打伤，是他阴差阳错救了我。”
说起这段往事，魔尊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和生前一样发自内心的温和笑意。但帝卿尘听了这番话，脸色却是凝重起来。
十二年前魔尊与天欲雪擦肩而过，天欲雪还在无意间帮了魔尊一把，天道却没有任何表示。而今两人只是聊笑半晚，天道便不惜代价降下百余道天雷也要取魔尊的命，甚至让他下来善后……
这魔头究竟干了什么？一晚上把天道逼成那样？
魔尊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在他看来神魔不两立，自己偷渡到人间与神界的神鸟私下相处惹怒天道并没有什么不对，反正每代魔尊也活不久，死了对他也是种解脱，只愿天道拿他出气出够了，不会再对天欲雪下手。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都无用，那轮回路也该到我走……你做什么？！”
魔尊大惊，帝卿尘竟剥了自己的一丝灵魂往他体内灌！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哪里威胁到了他，但能让他不好过的如今这世上可没几个了。抱歉，轮回路你暂时走不了，先下去避避吧！”
说罢，帝卿尘一拍花灯，将魔尊的灵魂打下鬼界，直直打进了忘川河里。
忘川河水携着他的灵魂逆流而上，将他带到了忘川源头。
守树人似是早有预料，很自然地将他这一抹带有神尊灵魂保护的残魂带进魂命树，存于树根修养。
至于被天雷劈散的那部分，大部分按鬼界规矩受刑而后轮回，同样中途被人截下打进忘川河中，被忘川河水携带着到了到忘川源头，进魂命树修养。
而最后剩下那一小部分，则被天道动手脚已经入了轮回。
不全的灵魂进入轮回，转世后总有一些地方会有缺陷，主要表现于家庭不完整，身体有残缺等。
那部分不全的灵魂强行转世受损严重，整整修养了十八年才恢复到正常强度。刚一恢复，这部分灵魂便受到其余灵魂召唤，被强行融合归位。
如此，便有了现在的“顾云州”。
…
问魂毕，金线从两人身上撤下，守树人解开顾云州手脚的束缚，把他从树上放了下来。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顾云州一时承受不起，及时扶住树干才没让自己又摔进河里。
他缓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所以……我前世真的是魔尊……”
“你本就是魔尊，算不上什么前世今生。”守树人倚在树边道，“灵魂不过轮回路便不算转世，你的大部分灵魂都被扣押在鬼界忘川，一直到肉.体被忘川修复，灵魂回归肉.体，你都没有踏进过那条路。”
“那我为什么没有以前的记忆？还有，记忆里神尊给了我一抹他的灵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魂受到损伤，一些事记不清了很正常。”守树人见怪不怪，“至于你转世的那部分灵魂，本就是天道安排的局，他想看你痛苦，想看你两半灵魂自相残杀。凡人的灵魂跟魔头比起来相差太大，若没有…没有神尊的灵魂从中调衡，让你的两半灵魂维持在同一水平能够慢慢相互适应，只怕融合回来第一天，你就会变成疯子。”
顾云州看向水面，茫然道：“那我现在……究竟算什么？”
是魔尊？
还是顾云州？
他找到了真相，却好像弄丢了原本的自己。
守树人看了眼仍在树下愣神的天欲雪，道：“这个问题，有人比我更适合给你答案。好了，既然你们已经找到真相，那便请回吧。”
说完不等顾云州再开口，守树人便挥手在树下开阵门把两人扫入阵中，送两人离开了忘川源头。
两人踏出阵门，回到了忘川不知哪处下游。
两个人心里各自都有事，出了阵门后一时谁也没有开口，也没有走动，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在岸边吹阴风。
直到天欲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他这才回过神来，捂住小腹弯腰缓解疼痛。
顾云州本能地搂过天欲雪，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息，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欲雪…，你，你怎么了？”
“没事，不用担心。”天欲雪深吸口气道，“我没事……真的。比起你，我这点痛算什么……”
“那个…这里风大，阴气又重，对你和孩子不好。”顾云州打断天欲雪的话，脱下外衣披到他身上说，“走，回家，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回家？
天欲雪愣了一瞬，旋即露出一个笑说：“嗯，回家。”
……前提是得找到家在哪边。
两人绕着河道附近转了几圈，都没找到来时的路，拦了个路边野鬼一问才知道这里是南城境内的忘川流域，不是酆都城。
那守树人常年在忘川源头呆着，竟不认忘川下游的路，把阵门开到了南城境内！
顾云州眼巴巴地看天欲雪：“欲雪……”
“别看我，我也不认路。”天欲雪看向南城的方向说，“与其在这儿瞎摸，不如去问个知道路的。”
“也对，拿了咱们那么多分成，理应服务我们。”
两位南城未来十年建设希望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城。
相比于初来时，南城的街道上多挂了不少魂灯，乍眼看去确实有钱了很多……也花里胡哨了很多。
好在应轻竹还没开始下令扩建南城，去城主府的路两人还模糊有点印象。
绕过一个十字路口，鬼群中忽然传来尖叫声和咒骂声，顺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一把扫帚从鬼群杀出一条血路，扫帚上站着只不断破口大骂的鬼。得亏顾云州反应够快拉着天欲雪及时拐了个弯，才没跟那鬼撞上。
道路上逆行超速驾驶没鬼管吗！
那鬼踩着扫帚横冲了整整一条街，冲到街口时，一个蒙面人忽然出现在街口，与那脚踩扫帚踏出风火轮架势的鬼撞了个正着。
眼看一场交通事故即将上演，那蒙面人却丝毫不慌，在对方即将碰上来时直接一脚踢了上去！
强悍的邪气顿时将那扫帚踢成两截，那鬼受到邪气冲击，又从街口直直飞了回来，“砰”的一声陷进了离顾云州五米远的一堵墙里。
顾云州忍不住在心里给街口那蒙面人竖了个大拇指：踢得好！！
…
来晚自觉跪QAQ
明天考完试解放，一定恢复正常更新时间（信誓旦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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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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