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中,她正在一个极其宽敞奢华的山洞中,四壁都挂上夜明珠,亮堂堂的。
她盘腿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把戒尺,眼睛瞪得像铜铃,凶巴巴地盯着眼前人。
对方被她盯得心虚,膝盖窝一软,毫无骨气地跪下了。
“夫人,我错了。”
“错哪了?”
“全错了。”
白苏顿时双眼冒火,这分明是悔过的心不诚!
她抬手将戒尺举起,咬牙切齿,“伸手!”墨时委屈巴巴,却不敢反抗,乖乖将手伸过去。
“啪”地一声,响彻洞府。
墨时咬着牙没出声,他不疼,但是他羞。他分明听到洞口传来小屁孩的取笑声,一声高过一声,毫无掩饰。
这群坏小子!等他出去一定揍得他们哭爹喊娘求告无门!
白苏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一个族长,带着一群小妖去极寒冰泉上玩,这像话吗?啊,你有一点作为长辈的自觉吗?还害得一只小猫掉下冰泉,幸好没出大事,不然我看你怎么跟猫妈妈交代!”
墨时看着自己红肿的手心,都不敢上手摸,“是小妖们自己顽皮要踩碎冰层,跟我没关系。”事关自己声誉,墨时觉得还是得辩解一下的。
白苏腾地从床上站起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拧着墨时的耳朵,气炸了,“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嗯?那是禁地、禁地!”
她手上一使劲,墨时半只耳朵都红了。
他明明没有很疼,却还是吱哇乱叫,想要引起白苏的心疼.
“夫人,夫人,我错了!”他抓着白苏的手,“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夫人,我耳朵疼……”
说不过就开始撒娇,这是墨时的苟命法则。
“每次你都这么说,什么时候践行过了?”这次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不然他下回得带着毛孩子们上天了!
“呵呵呵,白苏,小时承认错误了,你就放过他吧。”突然,一个老迈爽朗的声音从洞外传来,还附带着一个小猫的附和声。
白苏听见老者声音,瞬间松开墨时的耳朵,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还顺手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见墨时仪容整齐,白苏才高声朝外喊:“东长老,您请进。”
老者抱着毛发已经干透的小黑猫缓缓走进来,眼中带着宽和的笑意。他将小猫塞到墨时手中,假装没看见对方通红的耳朵和发肿的手掌心。
墨时接过,手立刻摸上猫猫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猫被摸得舒服,奶声奶气的,“族长哥哥,我没事。”说着还把头在墨时手心蹭了蹭。
白苏看着这副画面,心中只长叹一声。
“东长老,族中对墨时……”
东长老摆摆手,“不用担心,他本就是族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哪怕是禁地也没人能阻止他,更没人能质疑他的地位。”
白苏这才松了一口气。
东长老看出她的心思,宽慰道:“小时情况特殊,从继任族长之位起便流言不断,并非全是因为你。倒是当初他被封印妖力时幸好被你捡了回去,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后面的话,白苏努力想要听清楚,却再也听不见。
她盘成一个圈睡在一团锦衣上,耳朵时不时动两下,却始终没有醒来。
王道士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问墨时,白苏还没醒吗?
墨时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否认。
从幻境出来后已经七天了,这七天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快到枢山脚下。
一路上他们遇到不少觊觎还魂草的妖兽,追着他们的马车跑,还试图攻击,都被墨时一一击退。
墨时看得出来,白苏睡的很不安稳,时常哼唧两声。他很怕幻境对她的身体产生什么不利影响,但是她不醒过来,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很烦躁,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需要发泄,那些妖兽撞上来也算他们倒霉。
王道士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安慰,等见到师叔也许能让白苏醒来。
白苏此时其实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她很想睁开眼,可是眼皮一直很重,她没有力气。
这些天她都沉浸在各式各样的梦境中,故事连贯得让她都觉得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梦见她和墨时在极地玄猫一族生活的场景,鸡飞狗跳,十分鲜活。
她梦见墨时带着她去找那些抓妖师报仇,把他们对白家做的坏事公之于众,血债血偿。
她还梦见他们路过枢山跟老枫鬼干了一架,薅走他一根树枝,种到极寒冰泉边,说要看看能不能种活。
她梦到好多好多,多到让她产生动摇。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只是异世侵入者。如今种种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她跟墨时,跟这个世界存在着未知的联系。
按照时间线,他们从白府离开之后回到墨时的家乡,墨时延续了她的生命,甚至因此遭受到族人的质疑。
后来玄猫一族发生变故,墨时失去记忆沉睡,她也失去记忆经历不同的人生。
不过,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是什么转世一说?
那汴州白府的二小姐,她那具身体的原身呢?她穿过来时并没有附带多少原身的记忆,实在不清楚白二小姐的情况。
白苏只觉得一团乱麻,唯一能牵出头绪的恐怕只有原身,她得回汴州白府搞清楚这一切。
马车再次驶向枢山,来到熟悉的那个石头峡谷。
“终于是回来了,再不赶到我真的觉得自己会被某些妖兽给吃了。”
王道士将还魂草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左瞧瞧右瞧瞧,也看不出个花来,“这草除了颜色特别点,气味我也闻不出有什么特别,那些妖怎么都趋之若鹜,一个个像中了邪一样?”
他将还魂草举到墨时鼻子下,“你闻这味道,有冲动、嗜血、想要占为己有的感觉吗?”
墨时轻手将白苏抱在怀里,给她团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看都不看这些草一眼,“还魂草的一个作用是帮助妖物化形,已经修炼成形的妖看不上。”
王道士吐槽,“难怪这一路都是一些凶禽猛兽,长得怪丑怪丑的,他们化成人形估计也是彪炳大汉的样子。”
他们边说边越过峡谷,朝无休道长所在的那座山峰走去,还没爬到半山腰,便看见一座古朴的小房子立在那里摇摇欲坠。
说是古朴,都是谦逊的说辞。
待到他俩走到房子跟前,只瞧见一座四处漏风,木桩子之间的缝隙宽得能容一人通过,房顶茅草还被掀翻的破木屋子。
无休道长就在屋子里敲敲打打,王道士在屋外一览无余。
他嘴角抽抽,“师叔这做法器的手,用来造房子确实是不太适合的哈。”
屋内无休道长听见声音,一抬眼便看见两人木柱子般站在外边,他还高兴地招呼道:“在外面干嘛,进来呀!”
墨时都被这房子的造型震撼到,无意识回了一句,“有区别吗?”就被王道士推了进去。
王道士将手中的还魂草给无休,“师叔,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就多摘了些。”
无休看着两人全须全尾,还有一只安睡的小黑猫,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们没有问题,那些雪狼哪里是你们的对手?”
听他说的这般轻巧,王道士心中的怨念顿时又升起来,“您都没说雪狼群是这么大一群啊,追着我和白苏跑,若不是白苏进了幻境,我躲到雪崩的山洞里,你也许就见不到手脚齐全的师侄了。”
“那边有幻境?”无休一怔,他之前倒是没发现。
“有啊,”王道士在房间里四处转转,感受着毫无阻挡的山风,“他俩进去了,我没有。对了师叔,白苏从幻境中出来就一直睡觉,都不知道怎么了,您给看看呐?”
无休道长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兽医,不会看病。”
说着,他看都没看小黑猫,只是将还魂草放在桌子上,在身后一排排柜子里翻找,解释道:“不过她本就魂魄不稳,幻境那种地方又混着人的意念心魂,她受到影响也正常,只要让她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应该无大碍。”
说完,他将所需材料都放在桌子上,然后将两个碍手碍脚的人推出去,“行了外边等着,我要做还魂灯了,别来烦我。”
王道士被推到门外,看着漏缝的房子和里面忙忙碌碌的人,长叹,“有啥区别?”
他在门口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抬头看着墨时,“你要不要也坐下等?一直抱着白苏,手不酸吗?”
“不会。”
他站在房子边上,一眼便能看到枫林中那棵遮天蔽日的老枫树,“我去找老枫鬼,你在这守着。”
说完,他抱着白苏咻地消失在王道士面前,看得他一愣一愣,“感情之前慢吞吞都是在迁就我是吧?”
这该死的物种差异!
不过这个墨时,从幻境出来后怎么就怪怪的?那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也不肯说,这怎么可以?
王道士危机感陡然升起,不行,等白苏恢复一定要找他们问清楚!
他们是同伴,同伴之间不能有秘密!
白苏是在半空中醒来的,她悠悠转醒,眼睛一睁,只看见跳跃的树林和时高时低的山峰。
只一眼她又闭上了,树怎么会动?
没睡醒。
而后她霍然睁开眼,定睛一看,自己正在墨时怀中飞奔,他发挥大猫本性不走寻常路,在山林中串上串下,脚步稳健。
白苏只有一个感觉,晕。
“墨时。”她许久未说话,声音都有点嘶哑。
墨时恍然听见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听见第二声时才确认,是怀中的人醒了。
他喜上眉梢,刚好停在老枫鬼附近,“你醒了?”
“嗯。”她从墨时怀中跳下,伸了个猫猫懒腰,然后在地上四处探索,重新熟悉四肢行走。
“睡太久,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说完她自己都笑了,本来就不是她的身体。
许是快要回到自己的身体,或者从梦境中想起许多失去的记忆,她现在心情十分愉悦。
“墨时,等这边事情结束,你陪我回汴州白府看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砸过来,墨时只觉得喜从天降,乐得不知东南西北。
白苏不抗拒他,还邀请他一起回白家,这不就是认同了他的身份?
“你……记起来了?”
“没有,”她自己都没想的明白,墨时这副样子……算了,以后再说。
“幻境中发生的事情终归跟我有关,我想查清楚。”
她先搞清楚,她这具身体本身,汴州白家二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墨时可不在乎这些,他只听得见白苏要带她回家,心里早乐开了花,连当下要找老枫鬼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远处,被一人一猫惊扰了的老枫树不满地卷起大风,将树叶都撒向他们这边,落了墨时一头绿叶。
“都说了不要打扰我老人家睡觉!要谈情说爱滚远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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