爰爰“哇”地一声,连忙问道:“那你如何得来?能不能分给我一点?”
“不能。”明月奴果断道,“一大半要给阿姐炼药呢。”
爰爰立刻追问:“那剩下的一小半呢?”
素问看向窗外,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酿酒。”明月奴似乎毫无所觉,扬唇一笑,“你等着罢,还有一个月,让你瞧瞧仙酿的滋味,省得一天到晚没见过世面似的,总去元老头那里哄葡萄酒来喝。”
“嗯?元老头是谁?”元度卿忽然从窗外冒头,狐疑地看着明月奴,“我倒是有葡萄酒,难道小奴儿是在说我?”
“偷听墙角可非君子所为啊。”明月奴很是淡然,显然方才是故意说给元度卿听。
爰爰深吸一口气,拍着胸口,抱怨道:“元大叔,你吓了我一大跳呢!”
元度卿笑嘻嘻地缩回了头,转而从大门悠哉悠哉地晃进了屋,道:“以你们俩的大嗓门,河对岸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我在家也能听得到,谁稀罕偷听?”说到这里,元度卿哼了一声,问明月奴,“你有什么仙酿?难道不是说大话?”
明月奴翻了个白眼:“你是谁?值得我费这个脑筋?”
元度卿道:“你且嘴硬着,等酿好了,我非得来尝尝,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明月奴不理会他的激将法,甩下一句“想也别想”,便出门去继续晒药了。
元度卿自然跟出去继续啰嗦。
爰爰看屋里只剩素问和自己了,凑近素问道:“阿姐,你托我去找方医师借梅蕊雪,但是他那里没有留存,你若是不急,九皋山有很多梅花,等开放的时候,可以去守雪。”
素问想到刘岩的话,道:“那这两天就可以出发了。”
明月奴停下手,看向屋里。
元度卿回头看去,什么也看不到,当即叉着腰问:“小奴儿,你是不是想转移注意力?你就说说,那仙酿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明月奴看向元度卿,认真道:“总有一天,我要拔了你的舌头。”
元度卿:“……”
屋里,爰爰悄声道:“阿姐想何时出发?我去知会方医师。”
素问莫名看了爰爰一眼,问道:“你不是在九皋山长大么?你带我去便是,何必惊扰别人?”
爰爰有些失落:“也可以……”
外间,元度卿忽然见鬼似的大喊一声:“你笑什么?”
明月奴连忙收起笑容,看向远方,道:“图师兄来了。”
马蹄声很快传来,元度卿回头看去,认出来人后,“喔唷”一声,扬声道:“还真是图太医!”
素问脸色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马蹄声停下后,她没像往常那样迎出去,而是端坐不动,只是目光落在门口,看着拉长的影子靠近门槛。
很快,一人跨了进来。素问抬起头,淡淡道:“师兄。”
图南看上去很高兴,冲素问一招手,道:“跟我走!”
素问抿唇。
图南道:“愿赌服输,你是不肯认输,还是不肯放兰兰离开?”
“只要有更好的路,我不会挽留任何一个人。”素问当即站起,道,“图师兄领路罢。”
三天前,图南号称自己与方灵枢合办的善堂已经开起来了,他与素问打赌,赌兰兰在善堂三日,会选择留下,而不是回到素问身边。素问原先不信,现在看图南如此志得意满的模样,心里说不好是担忧还是欣喜,只能按捺住所有的情绪,与图南一起往城外行去。
善堂名作“若水”,建在城南,毗邻方家田庄,平日里粮食布匹一应物品俱由田庄代买,银钱也自田庄分出,方灵枢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有方家在,就不会短缺善堂用度。
素问没有进善堂,她只远远从高地看里间情形,从三个孩童脸上的神情来看,图南的叙述即便有夸大,也有九分真实。兰兰在善堂可以与同龄人笑闹,也能学知识本领,也许将来会有委屈哭泣的时候,但最重要的是,她是与凡人在一起,比起在安平医庐跟着他们要好。
图南见素问神情松动,道:“这些孩子将来离开善堂,可以去方家的产业帮忙,也可以跟着我学医,如果他们愿意,再将所得投入一部分入善堂,帮助与他们当初一样无助的孩子,那就更好了,如此一来,善堂一定会越办越大,救助越来越多的人!”
素问道:“若是孩子们长大后不愿意反哺呢?”
“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主要财源还是方家,若是方家衰落,我也无力,那就只好关门了。”图南说得悲观,语气却很轻快,“当然了,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方家在众人不断的加入中,产业越做越大,我也收了许多弟子,开了很多医馆,我们还遇见了更多心善之人参与善堂之中,如此一想,是不是前途无量?”
素问不禁笑起来,点头道:“不错,最差也就是失败,但现在救助的人是实实在在的,若是善堂有朝一日真能壮大,说不定能流传很多年。”
图南点头,他眺望着远方,有些憧憬:“乱世么……总归有结束的时候,到了太平盛世,没有那么多孤儿,我们就将善堂变作学堂,教书育人。”图南想了想,又补充道,“要因材施教,不愿考科举的人,可以学医、学工、学做菜,还有女红,都是活命的本事。”
素问看着图南,说不出泼冷水的话,那些连她都看得清的真相,图南不可能不明白,此时自诩清醒反倒矫情。赤子之心甚是难得,图南明知将来会撞得头破血流,今日还是要义无反顾,素问所能做的便是为他们准备好退路,以及最大程度的支持。
因此,素问道:“图师兄入宫的时候,我可以来代为教授医术。”
图南笑道:“你干脆自己收弟子,难道师父还会不允许么?”
素问摇了摇头:“我不收,师徒情分都是羁绊。”
图南忍不住问:“那师兄妹呢?”
“自然也是。”素问道,“不过这没办法,是师父给我们安排的羁绊,躲不掉的。”
图南冷哼:“看来师妹是不想要了?”
素问笑而不语。
图南顿时急得抓耳挠腮,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忽然问:“你与方灵枢的羁绊是躲得掉的么?”
素问:“……不是命中注定的事,都是可以躲得掉的。”
“若是命中注定呢?”
素问摇头:“据我了解,不是。”
图南笑道:“想去做的就顺应天命,天命不允你却也想做的,那就逆天改命!活人嘛,难道还能被自己逼死?”
素问顿时沉默。
一声轻笑传来,图南浑然不觉,素问却看到一道白光从怀里飘出,落到马头上,成了一个虚影。
妤再道:“你何必与他们说这些?妖精不懂你的取舍,凡人也不知你的难处。”
素问无法回答妤再,只能垂眸不语。
妤再看着远处的善堂,轻叹道:“对不住啦,我如今这个模样,算不得什么好榜样,实在无法给你指引。”
素问笑了笑,道:“也罢,等我下定决心,必然一条道走到黑,无怨无悔。”
图南一愣:“何意?”
妤再却是释然一笑,道:“你想明白就好。”
素问不再多言,掉转马头往城门行去。
标题取自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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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绿蚁红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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