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约,并不算长。
画好的画从那日打开给苏灵月和杜良文看过后,苏景安便用匣子装了起来,没再碰过。
那匣子还是他平常用来装作画工具的,这画虽不名贵,但好歹也是要送人的,总不好直接给了人家。
段府在晋城最繁华的地界,但凡是这儿的人也没有不知道的,苏景安即使是不常在外游走,还不至于无知到找不到去段府的路。
只是到了地方以后,他才想起来那日并未与段纭纭约定好几时来,他这样贸然前来,该如何让她知道自己到了?
抬头远远的打量了一眼段府的大门,门口站了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站着,左右的巡视,这条街安静,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若是再靠近一点,那两个小厮必定会注意到他。
那么,是过去?还是不过去?过去后他又该如何言说?
将手中的匣子拿起来看了看,他心中还在迟疑,脚下却不自觉的已经朝着段府门口走了过去。
未曾想,距离段府门口还有一些距离时,那左右站着的小厮其中一个便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迎了过来,走得近了,靠近苏景安跟前便微曲了身子,一张白净的脸上挂着笑,看着年纪不大。
苏景安这才细细的看出,段府的下人都穿着打扮得如此妥帖,若不说,出去街上谁人能看着这样打扮和摸样的,会是下人呢。
“想必是麓岳院的苏公子?我家小姐让我在此恭候您多时。”
苏景安没拿匣子的手轻扶了一下那小厮:“段小姐让您来取?”
那小厮又笑,一边笑一边摆了摆手,答道:“小姐只说让我在此等候,若苏公子来了,便问您是否愿意进府,若不愿进府,我便去通报小姐,她亲自出来取画。”
苏景安这下已经能将那牌匾上的两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了,段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口两个巨大的石狮子显得格外的冷峻肃然,犹如这巨大的府邸散发出的气息一般。
他将那画递给小厮:“我不便进府,也不好耽误时间在此等候你家小姐,就请你代劳将这匣子交给她。”
既不进府,也不等小姐出来?那小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还能这样,不得已的将那画接了过来。
但他反应却快,意识到苏景安转身就要走时,转头就去招呼在府门口站着的另外一个人。
“松竹,快让人通报小姐,就说麓月书院的苏公子到了,就在府外!”
被唤松竹的小厮应了一声,迅速的将大门开了一道口子,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而这边,苏景安转身准备要走,却被身边的小厮拉住:“苏公子,您可不能走,我们小姐说了,必须把您留着等她出来,她要亲自第一时间鉴赏您的画呢。”
“何谈鉴赏?不必了。”苏景安想拉开小厮的手,奈何这小厮力气还不是一般大,两人纠缠了半响,苏景安也没能从他手下逃脱,而段纭纭来得也不是一般的快。
“苏公子!”大门打开的瞬间,段纭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苏景安抬头,先是看见一抹扎眼的绿,是段纭纭今天裙子的颜色。
待她走得近了,苏景安就看清了她精致的一张脸,带着笑。
“苏公子很信守诺言嘛,只是你怎么不早上来?若是早点来,我还能请你用早饭。最近府上在施粥呢。”
这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段纭纭拍了拍自己说错话的嘴,尴尬的一笑:“我的意思是那时我正好在府外,能让你顺便将东西交给我。”
苍天保佑,她可绝对没有要让他来领一碗粥的意思,苏景安应当不会介意吧?
这厢苏景安也确实是完全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小厮不接的匣子,苏景安直接递给她,目光未再看她,低垂着眼。
也就错过了段纭纭欣喜的接过那匣子的表情,只有站在身后的红豆看到她家小姐的表情,不像是接过一副画,像是接过一箱金子。
“苏公子,我可以现在打开看?”
苏景安抬了抬眼,嘴唇微张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在她接过那画的时候,那就是她的所有物了,她想在哪里打开,倒也不必问他。
段纭纭微微侧身面对着红豆,将那匣子递给红豆捧着,方便她拿画。
谁知刚刚把匣子打开了一点,门口就传来了唤她的声音。
“小姐,说是老爷找您。”
段纭纭将打开的一点口子关上:“听到了。”
只能回去再看了,若他真的画得极好,还想当面夸赞一番呢,若是以后他在晋城的名声更大了,那岂不是她这画就值钱了,而且他也会念着自己的情,以后若是再有别的请求,那不就好办事儿多了。
谁知道这时候她爹突然找她干嘛。
段纭纭复又转过去:“不巧,苏公子,没办法现在品鉴你的大作了,等我拿回去看了,改日我再到书院亲自拜访道谢,今日你就先回吧,松叶,你去拉驾马车,把苏公子送回去。”
段纭纭风风火火的出来,又风风火火的进去了,苏景安都没来得及回应她一言半语,府门一声吱呀便已关上。
但也不妨事,横竖不管她会不会喜欢那幅画,自己至少信守诺言画了,且她说的亲自到书院,想来也不过是客套话。
更重要的是,他不觉得那幅画有什么需要鉴赏的地方。
“苏公子?小的送您回去?”小厮的话打断了苏景安一人的沉思。
“不必了,书院离这儿不远,我自行回去就可以了。”
“所以你还真把那画送给段家小姐了?”杜良文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端坐在凳子上喝水的人。
苏景安饮完了一杯水,点了点头,面色淡然。
“不是,那段家小姐看了画,就没说什么?”
苏景安摇头。
杜良文才不信,一屁股坐了下来,凑近了苏景安的脸,这人的表情变都不带变的。
他想到刚刚自己第一眼看到苏景安竟是画了人家姑娘的像之后,那一刹那的震惊,直接口不择言了都。
“不是,苏景安,你怎么画段家小姐?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一见倾心?你对这样商贾人家的小姐也会有兴趣?我以为你必定是会喜欢同你一样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才女呢,再说了,这家世上,属实也是不太般配,更何况那段家小姐又长得好看,想来,眼光必定也很高。”
听完这一番话的苏景安,面色毫无变化,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杜良文从那眼神中看到了肤浅二字。
倒是苏灵月听了杜良文这话就不乐意了。
“良文哥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哥哥虽没有钱,但他的才华那可是晋城没人能比得上的,而且哥哥长得也好看,怎么就不配你口中这美若天仙,富可敌国的段家小姐了?”
杜良文听完,对着苏灵月假笑了一声,原想说,才华虽好,但富贵更有用,又想,对这小孩子说这种话未免有些太伤人心,还是算了。
于是只摸了摸苏灵月的脑袋:“灵月啊,你还小,你不懂。”
苏景安将他那手猛得打掉,又给了他一个更凌冽的眼神警告。
转回到此刻。
“我走时她还没看,此时便不知了。”苏景安答。
杜良文明白过来:“原来是人姑娘还没看,我说呢,她要是当场看了,估计得立刻让她府上下人将你拿下,告你轻薄。”
苏景安无言以对,不理解他怎么会这么想。
杜良文也无言以对:“景安兄啊,你说说你,一天到晚的,还是书读得太多啊,你说说你画什么不好,这晋城得大好风光你不画,你擅长的山水图你不画,你画人姑娘,啧啧,画就画了吧,还说不是因为对人家有意思才画的。”
杜良文一脸嫌弃的打量着他,连连摇头。
苏景安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水杯猛的掷在桌上,发出一声响,吓得杜良文一激灵。
“风景美,可入画,若人美,也可入画,都是一个道理,何来我看上她一说,她又如何误会?”
杜良文的眼睛随着苏景安一字一句的吐出慢慢的睁大了,露出了更不可思议的表情。
“苏景安,我没听错吧,你刚刚夸段家小姐美?”
清心寡欲的书呆子是杜良文对苏景安的一贯印象,书院里不乏成了亲的学子,订了亲的更是比比皆是。
而苏景安,今年也是弱冠的年纪了,在书院里,好几个比他小的人都已成了亲。
而这人,就杜良文的观察而言,反正他这人的注意力就从没在哪个女子身上停留过,那些对他表示好意的女子,也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
杜良文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是真觉得段家小姐长得美?不是因为人家赠了你手串什么的?”
苏景安看他,手里拿着茶杯明明是在饮水,倒平白喝出了在饮酒一般的模样:“美,我确实认为她长得美,但觉得一个女子美,就一定是因为我对她有意吗?”
段纭纭到的时候,站在段夷城旁边的小厮正在给他倒酒,旁边已经放了几个空的酒壶,段纭纭眼珠一转,双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又整理一下并不凌乱的裙子。
她爹在喝酒,那么就意味着,段纭纭又要被唠叨了。
都说人喝了酒便可能会性情大变,段纭纭本是不信的,但自从见过她爹醉酒后,她才信了,原来还真有人喝了酒以后,便会变得比平时狂躁不少。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段纭纭还是被她爹突然把酒杯掷在桌上的动作,吓得从刚刚坐下的凳子上又猛的站了起来。
然后疯狂的给管家使眼色,表示她爹已经醉了,赶紧把人扶进去休息,奈何并不被搭理。
段纭纭走过去就,给她爹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爹,你别喝啦,赶紧让武叔扶你去歇息吧。”
段夷城幽幽的看她一眼:“今日又去请你祖母,她依旧还是不肯回来。”
段纭纭知道,让祖母回府这件事,是她爹一直以来最放在心上的事,怪不得今日,又喝酒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