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藤鞭打在身上，瘦弱小孩本就单薄的身子显得更加脆弱，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是一纸玻璃，下一秒就要摔碎。
“我说过多少次，莫要与妖作上牵扯，你却为了一只狗妖打伤你师兄！”
白袍老人抖起两边的白胡须，拿藤鞭的手气的颤抖，前边的小孩衣服被鞭子打破，露出身上惊心动魄的鞭痕。老人后面的青年跪在地上，身上有很多伤痕，脸上布满了恐惧，身体都跟着颤抖，生怕师父的教鞭也打在自己身上。
路过的人很多都偷偷摸摸的躲在后面瞧着这一幕，稀言碎语讨论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那个怪小孩怎么挨打了？”
“能有什么事，唉，还不是他为了一只狗妖差点把许师兄打死！真是怪物，小小年纪不知道哪来那些奇怪的妖力。”
“小点声，小心被听到他会揍死你的！别看他小，等他长大了迟早是个祸害！”
“我怎么听说是许师兄无缘无故想杀死狗妖，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侮辱小棠槁，他才反抗自保的？你们这些人一天天没事干就知道造谣，都闲的慌吗！”
众人一听这声音直冒冷汗，唯唯诺诺：“翁师姐好…”
那个少女浑厚的声音气的不轻：“好好好，我好个屁啊好，都给我散了，谁再敢造谣我打烂他的嘴！”
众人落荒而逃，巴不得滚的远远的，惹不起这个脾气火爆的师姐。
等他们都散了，她看向这边，看到那个单薄的影子眼里布满了心疼。
她爹，也就是那个拿藤鞭的老头如今已经转过身在训许师兄，“人与妖于世独立，双方本不应去招惹，你为何要招惹是非！”说罢，老头恨铁不成钢瞪了许师兄一眼，“你给我去后山面壁思过！”
许师兄大骇，冷汗直冒，却也像得了解脱般，匆匆从地上爬起灰溜溜地逃过一劫。他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那个怪物的视线，如同黑暗中的眼睛冷血地注视着你，他后背瞬间汗毛竖起。
怪物！他是怪物！
注意到棠槁的眼神，那双眼睛漠然可怕，好像在看着一头死物，老头骇然：“放肆！”他毫不犹豫地又抽了一鞭子下去，翁师姐大惊，赶忙阻止：“老头住手！”
却来不及了，鞭子再次抽到本就皮开肉绽的小孩身上，而他依旧一声不吭。
老头并未停手，反而质问道：“你如此执拗，偏要参与妖的因果，你知不知错！”
一声不啃跪在地上的小孩终于开口，平静的说了几个字：“我没错。”
“好个没错！平日里都白教了，我管不了你了不成！”又一教鞭下去，被翁师姐阻止了：“明明就是许稻的错，是他先招惹妖的，是他脚贱，要怪就怪他！”
老头呵道：“你懂什么？！”
翁师姐呆住了，老头极少有对她发火的时候，事情的严重好像超乎了她的认知。
老头没理她，继续说道：“人有人的道，妖有妖的道，许稻招惹狗妖，狗妖伤他这便是因果，本应如此了结，可你却非要救它，参与了别人的因果，那么妖的因果便与你扯上了联系！往后你遇到其他妖只会牵扯到更多是非，参与到更多妖的因果！因果循环，总有一天，你会栽倒在妖的手里，那便是你的劫数。”
小孩冷静道：“师父教导弟子要每日行善，善得善果，恶得恶果，如今却又反过来让弟子不论他人的死活，这很矛盾。”
老头胡子又抖了几抖：“他人他人，便是人为先！人管人事，妖管妖事，仙人不插手人间事，三界秩序理应如此！”
“我们同处世间，那便是一体，本就牵扯不清。何况善事事为先，而非分人妖仙神，有事便有非，是非之地因果哪算得清楚。”
老头瞳孔睁大，这一番言语令他感到震撼，眼中复杂又悲哀，“很好，很好，我算是管不了你了！”他闭了闭眼睛，过了很久终于作出了决定：“从今日起你便不是师门中人，我也不是你师父，你下山吧，这里留不得你。”
棠槁愣住。
翁师姐惊呼，即便平日老头下手再重她还是知道老头疼爱小棠槁的，总是偷偷塞药给她让她带给小棠槁，今日事情居然严重到此地步！
“爹！你糊涂了吧！”
老头背身过去：“你走吧，别再回来。你我师徒之情到此为止。”
棠槁默了一会，重重磕了头：“当日多谢师父收留之恩，往后望师父保重。”
他离开前从破损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囊袋，交给了翁师姐，说：“这是我偶然间拾得的冰莲子，于我没用处，给师姐吧。”
冰莲子能助修为，延年益寿，更是一味药，解修行结症。一颗难求，有市无价。近年来老头的身体大不如前，这冰莲子便是最好的药。
偶然识得，这话说出来谁都不信。
老头背影恍惚了一下。
他还记得几年前接棠槁回来的时候，那时候他身上破烂不堪，是个小乞丐，和一只又脏又臭的老狗挨着睡着了。而如今的狗妖，好似又是最初的开始。
老头叹了口气，他以为带他回来能够改变什么，如今却明白过来，他只是延迟了这份劫数，最终还是改变不了。
是福还是劫，全看造化罢了。
太阳破晓清晨，迎着朝霞穿过树林，晨曦爬上了山头。下山的路走过了无数回，他头一回觉得阳光如此刺眼。
其实他也没什么不舍得的，山上除了师父和翁师姐真正对他好之外，其他人他没有感情。他们对他感到好奇又惧怕，却又不知死活的招惹他，奇怪又可笑。
他知道师父是为了他好，或许是看出了什么，一直教导他莫要与妖牵扯，可是这种事情理不清。对他而言，比起人，妖更纯良。
那只狗妖像极了小时候陪着他的老黄，老黄瘸了一只脚，和他相依为命，它也瘸了一只脚。他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的，或许是因为当时太想老黄了吧。
棠槁走了一会儿便停了：“出来。”
女人从树后出来，她走路很奇怪，一瘸一拐的，语气好似自责又隐隐高兴：“你…你被赶出来啦？”
棠槁不答：“为何跟着我？”
说来真奇怪，他明明是个小孩，但身上的气场总是让人害怕。女人哆嗦了一下身体，但又壮着胆子说：“我，我想跟着你。我可以给你跑腿，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棠槁看了眼她的腿，无言。
女人尴尬，但是很快又解释：“虽然我的腿受伤了，但是我依然跑得很快的！”
“不需要。”棠槁看她还想跟过来，冷硬补了一句：“别跟着我。”
虽然害怕，但是她还是跟在他后面，看着比她矮的小大人哀求：“我没地方可以去，我就想跟着你……我想谢谢你救我……”
依旧是那句：“我不需要。”他向来没有什么怜悯，“你再跟着我我会杀了你。”
这次女人真的被吓坏了，不再敢跟着。
“棠槁？你是要死了吗？”
空灵的声音传过来，不像在附近，反而在遥远的地方，又好像就在头上。
谁？
棠槁寻找声音的主人，发现除了狗妖之外并没有别人。
他停下质问：“刚刚是你说话？”
“啊，我没有啊。”女人连忙摆手否认。什么声音，她没听见啊？
确实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棠槁看了会天，并未挪脚，仿佛在等着那声音再次出现。
可惜等了很久，那声音没有再出现。他下山了。
箪木木默默观察了会陷入梦境的棠槁，不再叫他。
梦魇，真实的…梦魇。
混沌兽的能力之一，已经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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