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白睁大了眼睛,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抑或是本不近视的眼睛近视了。
蓝色灯光下,穿着修身针织衫的温如瑾融入了冷色调。那双桃花瓣状的眼睛无辜地眨着,头随着说话的嘴一点一点。
淡淡的,呆呆的,有几分像她工作时的模样,却又不完像。虽然她大体气质仍是严肃认真的,但正是这种正经与纯情的神色交织,令她看起来更可爱了。
如果组内别的人知道我这么想,一定会惊掉下巴吧,陆月白微微勾起了嘴角。
或许,这也有滤镜加成的功劳。
作为长期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陆月白过分善于察言观色;而也正得益于这一点,她看出了别人看不出的东西。她能清楚地看出,温博严肃归严肃,但本质上一点都不可怕。
“怎么了?因为上司在这儿,心有余悸?”对面的女人歪头看向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陆月白这才回过神来,同时对私自走神感到抱歉。她不自在地答:“是有点儿。”
“她一定很凶。”女人耸耸肩,对这个解释非常信服。
陆月白顿了顿,选择了折中的回答:“我们组的人确实怕她。”她一直没有说谎的习惯,也确实没有说谎。
这个话题就这样跳过了,女人喝完了一杯龙舌兰,脸颊微红,吐出的气息微醺;她握住陆月白的手,一双狐狸般的眼睛渴望地勾来勾去。
在此过程中,乔卓发了一条消息:
【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姑娘,先走一步】
陆月白回复了一个“好”字。我也应该早点回家,不然太晚了打不到车。
很奇怪,在那之后,陆月白记不清她和那女人都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余光中,温如瑾脸上的神色由期待变成了疑惑,再由疑惑变成了落寞。
最后,温如瑾面前的酒杯空空如也,而她身旁也变得空空如也,她呆呆地望着玻璃上的反光,像往常一样平静。
灯光由蓝变红,迪斯科音乐的声音震耳欲聋,舞池中的妖姬们更热烈地摆动着腰肢。疯狂喝酒的年轻人们吵吵嚷嚷,笑骂的笑骂,接吻的接吻。
陆月白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怜悯别人,尤其是像温博这样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可心头还是越来越涩。
春天没有发涩的柿子,却有尚未绿透的嫩叶。
温如瑾将空酒杯推向服务生,走向酒吧大门。步伐不比往常坚韧,恍惚间有些摇摇晃晃的,大概是酒精不耐受了。
“失礼了,我得先走了。朋友要一个人走,我怕她出事。”陆月白匆匆从座位上起身。
女人挑挑右眉,食指点点桌子,脸上的**被不悦消去了大半。显然,她本来在期待今晚能发生些什么的。
“你确定?”最后一次机会。
“对,抱歉了。”陆月白微微低头。
女人的表情彻底失望。不过那失望仅仅停留了一瞬,红唇便重新勾起一个暧昧的弧度。
“去吧。不过,我挺喜欢你的……之后再联系。”
陆月白飞快地踏着高跟鞋,向门口赶。她长长的卷发随步伐飘在空中,好似迎着海风奔跑。
“温博!”她抬手挽留那个瘦小如常的背影。
温如瑾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愣住了。她轻轻咬了一下唇,然后扬起头,以平常那种官方正式的语气打了声招呼:“你好。”
陆月白清楚地看到,这位上司通常苍白似雪的脸颊,此刻全是醉酒的粉红色。再加上她瘦小的体格,尽管上海治安不错,她也倍感不放心。
“好巧,我们一块回家吧?”
温如瑾看看眼前人的装束,轻轻摇摇头:“不用了,你继续玩。”
“我累了,我也要回家了,现在都十点多了。”陆月白微笑着走到了她身边。
“可是你……”温如瑾盯着陆月白的两片吊带裙,似在思索着什么。
“其实我也不常来酒吧,就是单纯好奇来看看。”陆月白跨上皮包,扣上外套扣子,表示她真的要离开了。
温如瑾的眼神闪烁一瞬,点点头。
“那就一起走吧。”
两人走出酒吧,从喧闹走进了空旷的安静。九江路上的行人已散去不少,被霓虹灯照亮的月色透过薄雾,撒到她们的身上。
该打车了。
陆月白打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看向身侧:“温博,你住哪儿?”
“名悦国际。”温如瑾今天化了偏浓的妆,薄薄的唇呈现出了浓艳的番茄色。
“巧了,”陆月白笑道,“我住长风公寓。”
长风公寓和名悦国际挨得很近,几乎只有一墙之隔,离公司步行不到十五分钟的距离。都是在猫厂上班的人,租房的位置差不离都在这一片。
只是两地挨得很近,却像两个世界。名悦是高档小区,很多明星权贵都在那里有一套房子;而长风只是一个青年公寓,普普通通,供可怜的沪漂们蜗居其中。
一阵小风吹过,温如瑾突然慌张地拿起手机,大概是酒精拉长了反射弧,她这才意识到该打车了。
“没事,我打吧,司机都快到了。”陆月白轻轻按住那双手。在酒精的加成下,那双本就凉的手更像块冰雕了。
温如瑾的手僵在了空中,好像很不习惯这种肢体接触。
“这怎么好意思,我……”
“下周一请我杯咖啡就好。”陆月白倒很轻松自如,尽管身边的人是大老板。
“唔。”温如瑾垂下了眼,大概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很快,一辆白色现代停在了路边。陆月白像一直以来习惯的那样,拉开车门后等待,让对方先上。
“谢谢。”
温如瑾不曾主动说过话,眼睛只是盯着车窗外高楼大厦。
那双漂亮的眼睛映出商厦玻璃窗的灯光倒影,长长的睫毛沾了些晶莹的雾气,墨黑的头发垂在肩头,每个发丝都很细很软的样子。
陆月白想到了高中时代坐靠窗最后一排的学霸。沉默寡言,但脸上总写满了思考;就好像大脑一刻都不会停歇,永远在演算旁人不能理解的公式。
她在思考什么呢。
突然,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变了色。正要左拐的车子一个急刹车,温如瑾不稳向侧边倒去。或许她本来可以稳住,但酒精让她无法很好地控制身体。
陆月白扶住了她。隔着针织衫可以摸出,那是一条很纤细的胳膊,没什么肌肉,也没什么脂肪。
那一刻,两人对视了。
陆月白看到了一双满是委屈的眼睛,因酒精白里透红的脸颊,以及半张不张的薄唇。那样天然无公害的温博,那样楚楚可怜的神情,让同为女生的陆月白都想直接把她揽进怀里。
而温如瑾身上的香水味愈发清晰。是栀子花味的,淡淡的,但也让人的心痒痒的。
一秒之内,陆月白做了不下十次思想斗争。
从不醉酒的她大概也醉了酒。她想摸摸对方的头,想捏捏对方的脸,想将紧紧抱住对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坏掉了。
不过幸好,理智占了上风。
对面!这个人!是!大老板!
陆月白赶紧松开了她。
“不好意思,”温如瑾重新坐回到原位,“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虽然陆月白并不知道被添了什么麻烦。
那段路好像很短,没过多久,车子就停在了熟悉的路口,而熟悉又不熟悉的公寓就在灯火的另一头。
那段路就是很短,毕竟酒吧离公司不到五公里。
分别时,陆月白笑着冲温如瑾摆了摆手。从刚才的经验来看,大老板虽然不常笑,但也不讨厌别人笑。
“再见。”
“再见。”温如瑾微微点头示意。
正要离开时,陆月白挺住了脚步。因为她发现,身旁的人尚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好像还要说什么。
陆月白便耐心地等待。
“我会给你咖啡的。”最终开口时,却好像换成了另一句话。
我会给你咖啡的。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陆月白怎么想怎么别扭。
怎么感觉像自己胡搅蛮缠索要一杯咖啡似的……又有点像做交易似的……
听起来像被威胁后的愤怒,比如自己手里有个人质,让她准备好一杯咖啡前来交换,不然就撕票。
陆月白越想越满头问号,大老板不会不知道,这只是礼貌性的交际言辞吧?
钥匙轻轻转动,大门打开。
陆月白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到桌前的椅子上。桌面上,紧闭的笔记本电脑提醒着未完成的周报。
然而一打开猫场的Neko工作台,脑海里就蹦出了车上意外的对视。
那充满委屈的、小狗一样的眼神挥之不去。就算没了工作也想摸摸她的头,有那么一瞬间,陆月白还蹦出了这样可怕的想法。
相比于酒吧畅聊的那个女医生,思绪还是被温如瑾占据得多些。
……
下周该怎么面对她?
她也不想别人靠得太近,或知道过多关于她的事情吧?
陆月白咬了咬唇,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就好,温博还是那个温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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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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