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吸铁石

“——所以那孩子是蒋绍言的儿子?”

“这个问题你应该向他本人求证。”

“……如果是他儿子,那他儿子为什么来律所找你?”

“假设性问题没有意义。”

老陈开着车,车内静了一会儿,他实在没忍住,又问:“那蒋绍言你总认得吧?刚才见到他怎么也不去打个招呼?”

钟虞眼睫微阖,不带感情地回复:“刚才是他吗?光线太暗,我没看清。”

不愧是26岁就做到顶级律所资深律师,很快就要成为合伙人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叫人抓不到一点破绽。

老陈心服口服。

手机响,老陈戴蓝牙耳机接听,是他老婆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老陈说所里还有事,不回了。接着那头似乎换成他女儿,老陈立刻眉开眼笑,宝贝宝贝喊个不停。

钟虞扭头看向窗外,悄然松一口气。

回想车库那一幕,钟虞复盘,自觉老陈说的没错。他的确应该大大方方上前去跟蒋绍言打招呼。其实回国前他就想过和蒋绍言碰面的场景,然而想象是一回事,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所有想象中的云淡风轻、相视一笑、握手言欢,他根本做不到。

蒋绍言像一块吸力巨大的磁石,一旦靠得太近,他就会不可控制地被吸引。

红霞铺满了秋日高爽的天空,回律所,钟虞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处理文件。

除了西北集团的收购,他手头还有好几个案子,一个投资的尽调,一个反垄断的合规,还有两个IPO和一个信托。做非诉就这点好,只要有台电脑,到哪儿都能办公。

等处理完,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正好他在纽约的助理茱莉亚和团队其他几人上线,钟虞便一一跟他们交代工作。

开完视频会已经晚上十点,钟虞这才回酒店,洗漱,睡了个不算有多舒服的觉,第二天一早又跟老陈直奔西北集团。

路上他就跟老陈商量好,要是郝家明还来昨天那一套,他们立刻走人。

郝家明依旧热情欢迎,钟虞进去会议室,发现靠墙摆满咖啡茶点,顿时在心中冷笑。他勉强忍过一杯黑咖啡的时间,郝家明观察着他的脸色,微微一笑:“钟律,食好喝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钟虞没能掩饰住吃惊的表情。

郝家明抬手示意他:“请吧。”

双方在圆桌两侧落座,郝家明笑容满面,但暗藏锋芒,终于展现出法务总监该有的专业和态度。中途柏萧红带着金权的人也来了,两方过招,时而无声对峙,时而据理力争,会议室上方一片无形的刀光剑影。

钟虞很享受这种感觉,一天下来丝毫不觉疲惫,只感到畅快。

到五点,郝家明叫了暂停:“哎呦钟律,我得歇歇啦,精力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咱们今天先到这里,明天继续好吧。”

钟虞没理由拒绝,合上电脑:“好,我们没问题。”

郝家明拇指按压两边太阳穴,微微眯起眼,看钟虞收拾电脑和文件,再一次感叹,真是好靓。

不仅靓,还专业犀利,身段姿态更是一顶一。这一天下来,郝家明每次抬头看他,就没见他的背有弯着的时候,永远挺那么直。

不累吗?郝家明突发奇想,人又不是robot,怎地会不累?还是说他其实衬衫里头穿了背背佳?

收拾妥当,钟虞同郝家明握手告辞。郝家明送他们到电梯,不忘为前一天的行为找补:“钟律你们放心啦,这次的收购我们相当重视,蒋总都让我直接跟他汇报,所以请你们相信,我们绝对诚意满分!”

之后回律所,钟虞重复前一天工作,查邮件看资料,跟纽约那边开视频会。

廖志晖拎包下班的时候,见到钟虞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探头探脑往里瞄。玻璃阻隔了声音,他听不见钟虞说话,但看口型就知道钟虞语速很快,还有那冷肃的神态着实让他有些吓到。

冷不防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廖志晖吓一跳,应激地抖了一下,回首就见是老陈。

老陈心想廖志晖干什么呢鬼鬼祟祟,随后也朝钟虞的办公室看去,顿时便明白了——廖志晖这是在查探“敌情”呢。

老陈有点无语,同廖志晖并排看了一会儿,也不自觉被钟虞工作时的专注吸引。廖志晖胳膊肘捣他,低声问:“你说他这一天到晚的这么拼,他是不是有房贷要还啊?”

廖志晖这是以己度人,他工作最拼的那会儿就是房贷压力最重的时候,后来房贷还完了就没那么有干劲了。后来他得出结论,房贷就是发明出来叫人甘心当牛马的工具啊!

老陈说不知道,廖志晖又说你们不是校友吗,他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哎他结婚了吗,上次来那个小孩是他什么人啊?

老陈可不想透露钟虞私事,他跟郝家明开了一天会,说话都带粤语腔,一律“我母鸡啦,雷唔要问我啦”。

廖志晖气得甩手走了。

老陈伸了个懒腰,颈椎咯吱咯吱地抗议,正要走,恰好见钟虞摘掉耳机,猜他应该是开完会,于是走到门口在玻璃上敲了敲,等钟虞抬头看他,他才推开门,站在门口问:“完事了?送你一程?”

钟虞看着老陈,他知道老陈是真心想送他,不是客套,但他也知道老陈每天回去得晚,能陪伴女儿的时间很少。

于是他坐在椅子上笑了笑,回老陈:“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要收尾。”

“行吧,那我先走了。”老陈不忘叮嘱,“晚上天冷,早点回去睡觉,别太拼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钟虞缓缓向后靠在椅子上,脊背弯出漂亮的弧度。他看着屏幕里的头像一个个下线,最后才点击退出,慢慢把屏幕合上。

他习惯最后一个离开,以防有人会有问题要问。

外头的大办公区还亮着几盏灯,大概是有助理在加班,而身后窗外,城市灯火一片片亮起,赋予夜晚独特的温度。

放空了片刻,钟虞直起身,拿起桌上的削笔刀,又拿起一支刚才开会时不小心写断的铅笔。

削笔刀就是小时候用的最简易的那种,把笔头伸进去轻轻转动,木屑一层层刨下来,沙沙声听着很解压,当时老陈的助理问他需要什么文具,除了纸笔,他就要了这个。

他喜欢这种机械不费脑子的事,在这短暂的一分钟里,他可以什么也不想,完全放空。

笔削好,钟虞把铅笔举到面前吹了吹,又凑近鼻底闻了闻,能闻到木头的清香。

等他满意地把笔插进笔筒,准备收拾下班的时候,抬头就见老陈去而复返,杵在他办公室门口,表**言又止。

钟虞问怎么了。

“那个……楼下有人等你。”

“谁?”

老陈神色复杂:“你最好自己下去看看。”

钟虞不喜欢面对未知,老陈越是这么说,他越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到底怎么了?”

老陈只好说:“那个小孩,就是疑似那谁那儿子,来了,就在楼下大堂里等你呢。”

钟虞一愣,本能地就要起身,然而屁股离开椅子的那一瞬又生生将自己按回去,没什么表情地问老陈:“你怎么知道他在等我?”

老陈被问住了,他坐电梯下楼,一出电梯就看到蒋兜兜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孩肯定是来找钟虞的,于是又立刻按电梯上来了。

钟虞说:“你搞错了,他不是来找我的。”

老陈同他对视一会儿,见钟虞脸色不像作假,叹了口气,心道行吧,算他多管闲事。冲钟虞挥挥手,这回真的走了。

老陈走了,钟虞继续收拾桌面,看起来相当平静。

门又被敲响,钟虞抬头,这次是所里的一个律师助理。

那助理捧着一本书,看着钟虞,有些紧张地问:“钟律,方便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钟虞没有犹豫:“好,什么问题?”

助理走到他面前,将书打开到折痕处,指着上面用笔标注处的一段话。

钟虞低头去看。

很熟悉的法条,他上学的时候就倒背如流,但现在却好像不认得了。

他又抬头去看那助理,对方嘴唇开合说着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个孩子真在楼下?来做什么?他是一个人吗?蒋绍言呢?蒋绍言会放任那么小一个孩子单独出来?万一是偷偷跑出来的呢?晚上冷,他穿得衣服够吗?要是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一连串问题几乎挤爆钟虞的大脑。

“抱歉,”钟虞抬手揉捏眉心,开口打断,“我现在有件急事,必须先走。明天再给你解答可以吗?你要是着急,可以把问题发我邮箱,我稍后会给你回复。”

那助理愣了愣:“……好,我不着急钟律,明天也行,您先忙。”

钟虞离开了,最初几步尚且步伐平稳,但很快,他就加快了速度。

于是这天晚上留下加班的几个助理,便罕见地瞧见了这一幕——一向冷静从容的钟大律师头一次不淡定,一路小跑穿过走廊,跑到电梯间按下电梯,要不是有辆电梯恰好就停在本层,心急的钟律可能会直接从楼梯跑下去。

比心,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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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吸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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