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部加班是常态，五点下班，到六点左右才有人离开，大家一个接一个起身，喊着“我走了”或是“拜拜”，然后办公区域就渐渐消停下来。
七点左右，部门就只剩下章信一个人了，可是他要处理的数据还有一半，按照时间算的话，九点可以下班吧，可是他还没吃晚饭呢！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章信揉揉眼睛，继续干活。
一直干到九点半，章信才把做好的ppt发给肖扬，收拾东西回家。
次日早上，章信就真切地体会到了职场的险恶。他敲开肖扬办公室的门，提醒他说ppt昨晚已经发过去了，肖扬却满面春风，道：“不好意思啊，我才想起来，这个ppt之前已经叫人做了，让你白干活了，没事，加班费照样给你算。”
章信一肚子气，却又不能发，只硬邦邦道：“肖经理贵人多忘事。”
“哎呀，不是这么说，”肖扬正要说废话，却见一个人影进来，拖着章信就要走，肖扬色变，追了出来，“郁勉！你要找章信帮忙也得问我一声吧？！”
“少在我面前摆你那商务经理的谱！”郁勉瞪了他一眼，带着章信走了。
郁勉前两天从巴黎回来，今早一上班就听说了这事，紧赶慢赶地过来找人，逮住人就要往楼上去。
看见郁勉按电梯按钮，章信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挣开他道：“郁总，以后您有什么事，跟肖经理说就是了。”
“别废话，你他妈不会找尤朗？！”
“尤董说不见我，我已经找过了，抱歉，郁总，我要回去工作了。”
“哎！”郁勉叫都叫不住他，满心憋闷，正好电梯开门，便一个人上楼去了，怎么的也得和尤朗大战三百回合！
“尤朗，你怎么回事啊？”
尤朗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望着怒气冲冲的郁勉：“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我还要问你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把章信调到商务部去？那不是你的，你的接班人吗？”
尤朗往后靠了靠，平静道：“他违反了集团的制度，造成了重大损失，对他做出一定的处罚，这不是很正常吗？至于我的接班人，如果你只是担心我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大可不必。”
“你放在我身上我也不会答应。”郁勉一屁股坐下来，“就你这个把人都当工具的做法，谁给你当什么狗屁接班人谁倒霉？章信跟着你做了多少事挨了你多少打？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就算你要处罚他，调去个什么部门不行？为什么非得商务部？你不知道那是林平聪和肖扬的地盘？还是你就故意把人放那里受折磨？要真是这样，你不如趁早裁了他，给他一点遣散费，省得他受不了自己辞职，连遣散费都拿不到！”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尤朗，尤朗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郁勉沉默了一下，道：“你给我个调职文件，我把他调到宣传部门去。”
“不行！”尤朗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朝令夕改，人心免不了浮动，不能因为他是章信就搞特殊，就让他呆着吧！”
“你！你是一点也不怕他承受不住？！”
尤朗面色凝重，保持了沉默。
“好，随你，你就等着看他被肖扬像遛猴子一样遛吧！”郁勉瞪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恢复安静的办公室里，尤朗思绪纷飞，也许真像郁勉说的，小年轻根本就坚持不住，万一他什么都等不到，还白白折损了章信，那……
尤朗转过身，回到屏幕前，给祁谦礼发了个消息：叫网络技术部的王经理上来一趟。
这位王经理身材矮小结实，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也不捯饬自己，看着像个刚上大学的愣头青，进了尤朗的办公室，问：“尤董有事找我？”
“我想知道，我能不能知道员工每天都用电脑在干什么？”
要后台数据嘛，王经理点点头：“可以知道一部分。”
在这个还算平静的下午，十三楼的人看见祁谦礼发疯一样奔跑进商务部里，在门口一边大喘气一边喊：“章……章……章信哥！”
章信心里”咯噔“一下，站了起来，祁谦礼在上班时间找他，只有一个可能——尤朗要见他！
周围的人显然也明白尤董秘书来找是什么意思，联系章信之前的身份，不免议论纷纷：“又要回去了？”
“失宠快，得宠也快啊！”
“还好我没得罪过他。”
“得了吧，你背后怎么说人家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章信置若罔闻，跟着祁谦礼出去了。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章信的心脏擂鼓一般“砰砰”响，想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他去找的时候尤朗还不肯见，现在就主动找了？难不成真是像那些人说的一样，他又“得宠”了？
也许是尤董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也许是祁谦礼的工作做得还不够好，也许是尤董已经原谅他了，总之，他就是要回到尤董身边了！
但他不敢肯定，一朝跌落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便先探探口风：“尤董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祁谦礼摇摇头：“不知道。”
“那尤董当时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在这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祁谦礼显然没注意这些，章信问起的时候蹙眉想想，道：“表情嘛，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就平时那样，今天上午见了郁总，郁总很生气，哦，对，后来又叫了王经理，网络技术部那个，你知道吧？”
章信点点头，陷入了沉思。郁勉和尤朗谈什么他是知道的，那王经理又是怎么回事？他以前和王经理不熟啊，尤董也几百年才会叫他一次吧？
“叮——”，清脆的电梯提示音打断了章信的思路，他收敛心思，跟祁谦礼一同走出了电梯，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
到了尤朗办公室门口，祁谦礼先进去说了一声，很快又出来：“章信哥，你进去吧。”
“谢谢。”章信道了谢，深呼吸一下，推门进去了。
章信是第一次以非秘书的身份走进这间办公室，柠檬的香气扑鼻而来，却让他觉得异常陌生，似乎是浓度略高了些，不知道尤董闻不闻得惯。
办公桌后的尤朗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面无表情，看着十分严肃，压迫感像大山一样沉重地压下来，怪不得大家都说每次见尤董，心理压力都很大。
原来，以一个普通职员的身份站在这里，是这样的感受。章信想，他再也不是尤董的秘书了，不是他的接班人，不是那个对他来说有些特殊的存在。这时候再想起那些在办公桌旁挨打的“屈辱”日子，却莫名感受到了一阵流水般的温柔。
至少，那个时候，尤董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的。
章信酸涩不已，略带着些鼻音开口：“尤董，您找我有事？”
尤朗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鹰隼一般盯着年轻人，问：“你知道，上班时间不能干与工作无关的事吗？”
章信十分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如实回答：“我知道。”
尤朗手里拿着那一沓文件，慢慢踱步至他跟前。章信感到一阵没有来由的恐惧，随后只见虚影一晃，“啪”一声，那沓文件朝着自己的脸砸了下来。他猛然闭上眼睛，全身震颤，片刻后再睁开眼，只见纸张散落一地。
“那你上班的时候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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