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尤嘉楠的朋友们,章信也来了,只是没有进病房,而是在走廊和尤朗说话:“楠楠怎么样?”
尤朗两手撑在走廊扶手上,一脸疲倦:“烧已经退了,伤还很重,估计得躺几天。”
秋风有些凉,“扑簌扑簌”地吹落树上的黄叶,金黄色的叶子像蝴蝶一样,在半空中打着旋,十分好看。章信看见一片黄叶颤颤巍巍地黏在树枝上,最后还是被风吹落,突然笑了笑:“我以后,是不是不能来看他了?”
“章信……”尤朗说不出挽留的话,唤他一声后无语了。
“没关系的,我也早就猜到了,在你心里,没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能和楠楠相较,虽然你生气的时候会打他,可一看到他不舒服不高兴,你就什么都愿意抛下。你是个很好、很好的爸爸。”明明是夸赞的话,章信却说得十分心酸,“我早就知道了。”
“我之前,不应该给你这么多承诺。”
章信想,他已经体面地周全过自己一次了,应该换自己周全他一次。于是笑道:“没关系,有些话,听一听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虽然在一起也没多久,但我还是很高兴。”
“抱歉。”
章信摇摇头:“是我要走的,这个你总不要和我争,不早了,我回家了,你去看楠楠吧。”
“我送你出去。”
“不要,你送我,我就舍不得走了。”章信最后给了他一个笑,可尤朗还是看出了他含在眼底的泪。
尤朗站在原地,看着单薄的年轻人一步一步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尤嘉楠在医院里躺了三四天,尤朗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医院陪他,饭点喂饭,喂完饭喂水果,打点滴、上药,什么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就像一个普通家庭的体贴爸爸。
可是尤嘉楠能感觉到,爸爸不一样了。
尽管他动作那么轻柔,话语那么温和,但尤嘉楠还是感觉到,爸爸的心不在这里了。
他会突然地消失掉脸上的笑容,突然地灭掉眼里的光,突然地把没说完的半截话吞回去。
忧伤像新鲜的二手烟,浓浓地弥漫在病房里。就算尤嘉楠转过身不看,也没办法忽视。
“你真的很喜欢他,是吗?”看着爸爸坐在床边削苹果,却一脸心不在焉,尤嘉楠忍不住问。
水果刀在光滑的苹果皮上划了一下,还好没伤到手。尤朗没什么削苹果的心思,扯出一个假笑,反问:“你以前也很喜欢他,不是吗?”
“我喜欢的是章信哥哥,”尤嘉楠垂下眼皮,“不是妈妈。”
孩子还是不能接受这种关系,尤朗心乱如麻,把苹果和果刀往桌子上一放:“楠楠,爸爸出去走走。”
尤嘉楠愣了一下,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眼睁睁看着爸爸出去了。
尤朗不来上班的几天,章信分担了不少他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帮尤朗签字,他会出神地想,也许能这样和尤朗并肩作战,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抽屉里那块板子,应该是再也没有用的机会了。
“章信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呀?”祁谦礼抱着文件道,“尤董也真是的,自己休假了不带你。”
祁谦礼还不知道这段恋情的最新走向,但章信也不想到处宣扬自己的失恋,只是笑笑:“好了,你回去吧,我会休息的。”
祁谦礼觉得他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半信半疑地走了。章信整个人往椅背上一躺,心里憋闷得像一年没开过门窗的屋子,连呼吸都成问题。
也许,真的该休息了。
章信掏出手机来,想约个人,却不知道约谁,通信录上下滑了几轮,最后把电话打给了徐静妍。
“你怎么回事啊?谈恋爱了这么久才找我。”徐静妍是在一家静谧的咖啡馆里见到章信的,甫一见到人就埋怨。
章信没什么精神,耷拉脑袋坐下来:“已经分手了。”
“什么?这才几个月啊?”
面对徐静妍的震惊,章信无声地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有胡说。
不可思议,徐静妍想,章信连自己都能拒绝,要么真是天生弯,怎么都掰不直,要么就是非常非常喜欢那个男人,怎么会这么快就分手呢?
“为什么啊?”
“他儿子不同意?”
“他有儿子?”徐静妍下巴都要惊掉了,“不会还有老婆吧?”
章信摇摇头:“早就离婚了,大概我死缠烂打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弯的。”章信不敢说太多,这个圈子,再多说一两句,徐静妍就能猜出是谁了。
徐静妍见过不少离异的长辈要再婚但孩子不同意的事,问:“他儿子是惦记着亲妈还是怕你分他家产啊?”
“不是,就是,单纯接受不了吧,还是个孩子,看别人都是有爹有妈的,很难接受自己的爸爸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可能觉得我很变态。”
章信想,约徐静妍出来是正确的,他总要找个人说一说,不然要憋疯了。
“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哦,性取向又不是病,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你别这样想。”徐静妍拍拍脑门,“哎,我给你再介绍一个吧,又帅又有钱的那种。”
章信都被她逗笑了:“我找你又不是为这个,我也不是那种只看脸和钱的人吧?”
“确实,没事,失恋嘛,都会难过的,你跟我说说就不难过了。”
章信跟徐静妍聊了一个下午,从自己怎么喜欢尤朗的,一直说到现在每天上班恍恍惚惚,把自己的情绪发泄了一通,徐静妍也不喧宾夺主,听一会就问个问题,一副聊八卦的样子。
到最后章信情绪也发泄完了,天也晚了,章信帮徐静妍打了车送她回家,徐静妍挎着包,道:“下次有空再找我啊,反正我妈看我没事,就老是安排一些油腻男人跟我见面,很烦。”
章信笑笑:“好。”说着送她上了出租,关上了车门。
出租车缓缓启动,章信站在原地,忽然听到一声“哥”。
章信一惊,回过头:“再秋?”
眼前的年轻女孩是章信的表妹关再秋。几年前,章信曾经介绍她去给尤嘉楠当钢琴老师,尤朗和尤嘉楠都很喜欢她。后来尤嘉楠上了初一,就不上钢琴课了,关再秋现在在N市一个小学当音乐老师,今天下午刚放学出来。
章信很久没见关再秋了,偶遇一次,免不了要一起吃个饭。章信带她到南方嘉木城,找了一家湘菜。
走在路上还不觉得尴尬,一坐下来面对面的,关再秋就有些不自在,两手握着茶杯,道:“我,我听姑姑说了你的事,说你……”
章信想想也觉得可笑,以前在家里,父母总说什么别人要戳他们脊梁骨,结果他们自己还把这些事往外说,搞得大家都知道。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章信点点头:“是。”
“真的是楠楠爸爸?”
又点头。
关再秋回忆了一下在尤家做钢琴老师的日子,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尤朗很疼爱儿子,长得帅气高大,有钱还温柔,大概是个人都会喜欢他吧。
“楠楠爸爸确实是男性中的佼佼者,如果你真的喜欢男人,喜欢他,总好过喜欢别人。”
是啊,他那么好。
章信笑笑:“但是现在已经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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